百里瀚的眼中交织着痛楚与讥诮。
像有一把钝刀在他心头反复拉扯。
“我现在再清楚不过,父亲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让我这个皇夫登基,只是第一步。
一个过渡皇帝,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
他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待他铲除所有异己、彻底掌控朝局之后,我面前便只有两条路——
要么心甘情愿退位,或许还能苟活性命;
要么‘突发急病’,成为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冤魂。
届时……”
他停顿片刻,银发在风中微微颤动:
“他——
百里家的家主,便能顺理成章地接过这无人继承的皇位——”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从喉咙里挤出。
百里瀚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生生撕扯出来:
“自此,天圣再无赫连氏!”
“只有,百里王朝!”
最后四个字落地时,废墟上死寂得可怕。
连风都仿佛停滞了,只有远处几只乌鸦掠过焦木时发出的哑哑哀鸣。
赫连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喉结滚动了一下,又一下。
再睁开眼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犹豫与痛楚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帝王的、冰冷而坚硬的决断。
“阿史那云。”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
“昨日大火后,朝中是何反应?”
“回陛下。”
阿史那云抱拳躬身。
“大部分官员信了百里峥的说辞。
毕竟……曦曜宫化为焦土,是所有人亲眼所见。
但也有数位老臣私下表示怀疑——礼部尚书、御史大夫、禁军左卫将军等。
还有几位曾受先皇,也就是您母亲破格提拔的寒门官员……”
赫连玦微微颔首。
所幸赫连皇朝,还没有烂到骨子里……
他心中雪亮:只要他们兄妹未死,祖父这场处心积虑的弑亲篡位,就注定是场笑话。
思绪转动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萧闻璟。
那位苍梧战神正负手立于焦土之上。
玄衣如墨,身姿挺拔如松。
即使站在废墟之中,周身依然萦绕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沉静气度。
以他对萧闻璟的了解,妻儿便是此人不可触碰的逆鳞。
昨日祖父纵火焚宫,要烧死的可不只是他们兄妹——
还有萧闻璟夫妇和他们那对三岁的龙凤胎。
他的身手……
赫连玦想起他出手的那一幕。
削断祖父手臂的那一剑,快得超出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
赫连玦看得分明——萧闻璟根本未尽全力。
若非顾忌两个幼子在侧,怕刀剑无眼误伤。
就凭祖父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还有那位总是摇着折扇、笑得人畜无害的白君泽。
他出手时,折扇开合如白蝶翻飞,行云流水间就能取人性命。
近乎残忍的手法,竟还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
此人的来历,恐怕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赫连玦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随即又化为庆幸。
庆幸自己从未与他们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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