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椅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澈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嗯——”
这一声呻吟,在这个杀气腾腾的山顶上,显得格外的刺耳。
所有执法队员都愣住了。
手里的困龙索举在半空中,扔也不是,收也不是。
三位长老也懵了。
这剧本不对啊!
面对他们的威压,这小子不应该跪地求饶吗?
就算不跪,至少也得运转功力抵抗一下吧?
可他完全无视了几人,就这么躺着,这是什么样的姿态?
是把他们三个当成了空气?还是当他们是给他唱戏解闷的戏子?
无声的蔑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们感到屈辱。
山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
苏澈闭着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一直没说话的钱算子,终于忍不住了,拨弄了一下手中的金算盘。
算盘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咳咳。”
钱算子咳嗽了两声,眼神阴沉。
“小子。”
“装睡是没用的。”
“擅闯禁地,毁坏公物,辱没尊长。”
“这三条大罪,随便哪一条,都够你在思过崖待到死了。”
苏澈睁开了一只眼。
真的就只是一只眼。
他侧过身,用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三人涨成了猪肝色的老脸。
“几位老先生,”苏澈打了个哈欠,“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气大伤身。”
“本来就没几年好活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我可赔不起。”
“你!”
孙阎王气得又要动手。
苏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别喊了,嗓门大有理啊?”
他直起身,盘腿坐在躺椅上,一脸“我有理我怕谁”的表情。
“咱们来讲讲道理。”
“讲道理?”
一直拿着书卷没说话的李夫子冷笑一声。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毁我山门,闯我禁地,是何道理?”
苏澈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们。”
“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李夫子皱眉:“自然是求学悟道。”
“那就是了。”
苏澈摊了摊手。
“既然是求学悟道,那是不是得有个好环境?”
“你们给我分的那什么天字院……”
苏澈一脸嫌弃。
“就一个破山洞,四面都是墙,黑灯瞎火的。”
“请问,”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对着墙壁,怎么观天地?怎么悟大道?”
“面壁思过还差不多。”
“这不是存心耽误我悟道吗?”
“这是不是违背了陛下的旨意?”
把皇帝搬出来压人。
这一招苏澈用得很顺手。
三位长老一时语塞。
特招令是皇帝给的,这事儿确实不好反驳。
苏澈见好就收,又指了指身下的山峰。
“再看看这儿。”
“山清水秀,灵气充沛,视野开阔。”
“这才是悟道的好地方嘛。”
“我来这儿,是为了更好地完成陛下的嘱托,早日悟出大道,为学宫争光,为大周效力。”
“我这么积极上进,这么以身作则。”
“于情于理,何罪之有?”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那叫一个正气磅礴。
好像他抢地盘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一样。
苏澈还没说完。
他话锋一转,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直指三位长老。
“反倒是几位老先生。”
“身为学宫长老,不思如何为学子创造更好的修行环境。”
“却把这么好的宝地,设为禁地,任由它荒废长草。”
“这……”苏澈冷冷地问道,“算不算是,玩忽职守?算不算是,尸位素餐?”
三位长老被这番歪理邪说给震住了。
他们活了几百年,论打架没输过,论引经据典也没输过。
但像这种,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抢劫说成是为国为民的无赖逻辑,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关键是,从逻辑上讲,他们竟然真的辩不过!
孙阎王气得脸都紫了,手中的戒尺咔嚓一声捏断了。
钱算子手里的算盘珠子也不拨了,眼角直抽抽。
唯有李夫子,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
只是平静下,似有隐隐的暗流涌动。
“好一张利嘴。”
“好一个颠倒黑白。”
李夫子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
一股浩然正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
无数金色的文字在他身后浮现,组成了一篇篇华丽的锦绣文章。
那是文道。
以理服人,也以理杀人。
“既然你要论道,”李夫子手中的书卷猛地展开,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今日,老夫便与你,好好论一论!”
他盯着苏澈,眼神如刀。
“你说我们要讲道理。”
“那老夫问你!”
“何为天?!”
“何为地?!”
“何为人?!”
“何为道?!”
每一个字吐出,都化作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向苏澈。
那是圣人之言,是大道法则。
答不上来,道心崩溃,修为尽废。
这就是文斗的凶险。
杀人不见血。
李夫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机。
“你若答得上来,这望月峰送你又何妨!”
“若答不上来……”
“那便用你的命,来维护我学宫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