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扬起的灰尘在月光里飞舞。角落里堆着旧家具和行李箱,蛛网结满了墙角,哪里有什么小提琴的影子?只有风吹过窗缝的呜咽,像极了弦音的余韵。
“你看,什么都没有。”陆寒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冷的疲惫,“林晚星,你能不能正常点?”
林晚星转过身,看着他站在楼梯口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她想解释,想说那旋律有多真实,真实到能想起弓毛摩擦琴弦的涩感,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我……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那到底是梦里的回响,还是现实里的幻听。就像她分不清怀里的孩子和记忆里的煤球,分不清陆寒枭此刻眼底的烦躁,是真的不耐烦,还是藏着一丝怕。
第二天,陆寒枭把家庭医生请到了家里。医生拿着量表给她做评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让她心慌。“陆先生,陆太太的抑郁症状有加重趋势,伴随明显的认知混淆,我建议调整用药剂量,另外……”医生顿了顿,看了眼林晚星,“最好能做个详细的脑部检查,排除器质性病变。”
“不用。”陆寒枭打断他,“调药就行。”
林晚星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缝里的线头。她知道,他怕检查查出什么“不该有”的结果,更怕她用“生病”当借口,闹出更多幺蛾子。
新药的副作用来得又快又猛。吃完药的下午,她坐在婴儿床边,看着孩子的脸渐渐变成煤球的样子,毛茸茸的黑脑袋蹭着她的手心,痒得她想笑,笑着笑着就哭了。陆寒枭进来时,正撞见她对着空气流泪,怀里还抱着个枕头,嘴里喃喃着:“别跑……煤球,这次别跑了……”
他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说话。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背上,像烙铁一样烫。过了很久,他才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天晚上,小提琴声没再响起。但林晚星整夜没睡,她盯着天花板,看着黑暗在眼前翻涌,像有无数只猫爪在抓挠。她知道自己正在滑向一个深渊,一边是清醒的痛苦,一边是混沌的虚妄,而陆寒枭就在深渊边上,冷眼旁观,偶尔扔下一颗名为“药物”的石子,却从没想过伸手拉她一把。
凌晨五点,她悄悄起身,走到书房。陆寒枭的电脑没关,屏幕上是公司的报表。她点开搜索框,手指颤抖着敲下“如何区分幻听与真实声音”,跳出的页面里,有一条回答刺痛了她的眼:“当你开始怀疑它的真假时,它就已经成了折磨你的枷锁。”
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林晚星看着玻璃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很想拉小提琴。她记得阁楼的行李箱里,还藏着那把旧琴,弦早就锈断了。
也许,她该把弦换了。哪怕拉出来的都是跑调的噪音,也好过被这无声的混沌吞噬。
她转身走向阁楼,这一次,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楼梯的吱呀声里,仿佛真的有旋律在流淌,不是忧伤的,而是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尖锐——管它是梦是醒,总得抓住点什么,哪怕是一把生锈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