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陆宅，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只有走廊尽头的壁灯亮着，暖黄的光晕像一块融化的黄油，小心翼翼地铺在地毯上，生怕惊扰了沉睡的人。
林晚星站在婴儿房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开。门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是陆承宇和陆承玥熟睡的声音，像两缕轻柔的风，缠绕着钻进她的耳朵里。
行李箱就放在走廊的拐角，小巧的黑色箱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低调的光。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母亲的琴谱残页，还有那本写满即兴旋律的深蓝色五线谱——她终究还是没把小提琴带去，或许潜意识里，她不想让这次出行变成一场“表演”，只想单纯地做个倾听者和思考者。
指尖在冰凉的门把上摩挲了片刻，林晚星轻轻推开门。
婴儿床里，两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陆承宇像只小兽，霸占了大半张床垫，一只胳膊搭在妹妹的肚子上，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还在守护着什么；陆承玥则乖巧地蜷缩着，小嘴巴抿成一颗粉红的樱桃，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间带着奶香的甜。
林晚星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婴儿床边蹲下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贪婪地看着他们的小脸。
还有什么比孩子的睡颜更能治愈人心的呢？那些柔软的绒毛，温热的呼吸，无意识蜷缩的小手，都像带着魔力，能瞬间抚平心底所有的褶皱。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陆承宇的眉骨，想把他皱着的眉头捋平。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梦里咂了咂嘴，胳膊收了收，把妹妹抱得更紧了。
“小傻瓜。”林晚星的眼眶忽然一热，鼻尖泛起酸意。
她低下头，在陆承宇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一片羽毛落在花瓣上。“承宇，要乖乖听爸爸的话，保护好妹妹，妈妈很快就回来。”
然后，她转向陆承玥，在她小巧的鼻尖上也吻了吻。小姑娘的皮肤像豆腐一样嫩，吻上去带着温热的潮气。“玥玥也要乖，别总欺负哥哥，妈妈每天都会跟你视频的。”
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婴儿床的栏杆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她从未和孩子们分开过，哪怕只是一个晚上。一想到未来七天，听不到他们的哭闹声，看不到他们挥舞的小手，摸不到他们温热的皮肤，心就像被挖空了一块，又酸又胀。
可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更好地回来。为了能更从容地抱起他们，更自信地给他们讲妈妈的故事，更坦然地告诉他们：生活或许有阴霾，但总有光在等着你去追逐。
林晚星在婴儿床边蹲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才缓缓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们，将他们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然后转身，轻轻带上门，仿佛带走了一室的奶香和温暖。
走廊里，陆寒枭不知站了多久。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他大概也是一夜没睡。
看到林晚星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提起角落里的行李箱，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沉默地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沉默地为她拉开车门，沉默地做着一切，却让人心安。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陆宅，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露水的湿气，让林晚星打了个轻颤。陆寒枭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他体温的羊毛面料瞬间裹住了她，驱散了寒意。
“谢谢。”她轻声说。
“上车吧。”他打开车门，声音有些沙哑。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驶离陆宅，融入清晨空旷的街道。车窗外，银杏树叶在风中摇曳，路灯一盏盏熄灭，天边的云霞被染成温柔的橘粉色，新的一天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的幽光映着两人沉默的侧脸。
谁都没有说话。
不是尴尬，也不是疏离，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又像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还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都在守护这个决定，守护这段短暂的离别，也守护着彼此心中那点脆弱的希望。
林晚星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对孩子们的牵挂，有对未知旅程的忐忑，有对陆寒枭的感激，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舍。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这个总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的男人，此刻或许也和她一样，被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吧。
“孩子们……”林晚星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醒了要是哭，就给他们喂点温牛奶，承宇喜欢加半勺蜂蜜，承玥……”
“我知道。”陆寒枭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月嫂已经跟我说过了，承玥喜欢用粉色的奶瓶，喝奶的时候要握着拨浪鼓。”
林晚星愣了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所有的工作都推到了下午，每天早上都会亲自给孩子们喂早餐，会笨拙地给他们换尿布，会在他们哭闹时，把自己当成大型玩具让他们抓咬。
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用物质表达关心的陆寒枭了。
“视频的时间，我会提前跟你约。”陆寒枭的声音温和了些，“你那边是晚上，别太晚，早点休息。”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