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克里特岛的海岸线上。海浪退去后,沙滩上留下了许多被冲刷上岸的贝壳,在朝阳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林晚星踩着这些贝壳,沿着海岸线慢慢散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易碎的时光碎片上。
一周的时间,竟快得像一场梦。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一枚心形的贝壳,白色的壳面上带着淡粉色的纹路,像被海水亲吻过的痕迹。她弯腰将它捡起来,放进随身的帆布包里——那里面已经装了不少这样的“纪念品”,有橄榄树的叶子,有沙滩上的细沙,还有玛莎教授赠送的一本关于小提琴演奏技巧的旧书。
最后一次沙龙在昨天傍晚结束。她又即兴拉了一段旋律,这次没有了生涩和犹豫,音符里带着海风的自由和阳光的温暖,玛莎教授听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找到自己的声音……林晚星抚摸着帆布包里那本深蓝色的五线谱,指尖能感受到纸页上凹凸不平的音符。这一周,她没有写出惊世骇俗的乐章,却找回了面对音乐的勇气,这或许比任何技巧的提升都更重要。
回到小屋时,阳光已经越过橄榄树梢,照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星打开行李箱,开始慢慢整理行装。
带来的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母亲的琴谱残页被小心地放进防水袋里,玛莎教授的旧书放在最上层,还有那枚心形的贝壳,被她夹在了五线谱里。一切都和来时一样简单,可行李箱的重量,却仿佛重了许多——里面装着的,不仅是物品,还有这一周的记忆和心境的变迁。
刚来时的她,心里装满了逃离的渴望,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鸟,只想立刻展翅高飞,远离陆宅的压抑和陆寒枭带来的复杂情绪。可现在,行李箱打开的瞬间,涌上心头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强烈的牵挂。
她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存满了孩子们的照片和视频:陆承宇第一次翻身的笨拙,陆承玥啃着安抚奶嘴傻笑的样子,陆寒枭抱着两个孩子时手忙脚乱的背影……每一张都带着琐碎的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熨帖着她的心房。
“妈妈……”
视频里,陆承宇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两个字时,陆寒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激动地把镜头对准自己,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晚星,你听到了吗?承宇会叫妈妈了!”
林晚星看着屏幕里他泛红的眼眶,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这个总是把情绪藏得很深的男人,在孩子们面前,却像个孩子一样容易满足。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像一根根无形的线,将她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家紧紧连在一起。即使在克里特岛最自由的时刻,她也从未真正忘记过。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秦风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一周,他们偶遇过几次。有时是在沙滩上,他拿着相机拍照,只是对她点头示意;有时是在公共餐厅,他和基金会的人交谈,看到她时会露出礼貌的微笑。除了风暴夜那次,他们几乎没有单独说过话。
他恪守着距离,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言行,甚至在风暴夜帮她处理完漏雨就立刻离开,没有丝毫停留。这种得体反而让林晚星有些无措——她习惯了他过去那种带着侵略性的试探,如今这种平静的距离,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段关系。
可正是这种“复杂”的存在,让她更加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秦风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没有陆寒枭、没有婚姻束缚、可以完全专注于音乐的生活。玛莎教授的鼓励,艺术沙龙的共鸣,也让她看到了重新回到音乐世界的希望。这些都是她曾经渴望的东西,是足以让她动摇的诱惑。
可每当想起孩子们熟睡的脸庞,想起陆寒枭笨拙的关心,想起陆宅走廊里那盏永远为她亮着的壁灯,这些诱惑就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浪一冲就消失不见了。
她终于明白,家从来不是束缚她的牢笼,而是她无论飞得多高,都想要回归的港湾。陆寒枭或许有过许多伤害她的举动,他们的关系或许布满了裂痕,但那些琐碎的温暖,那些共同守护孩子的瞬间,那些正在慢慢改变的彼此,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归属感,是秦风无法给予的,也是艺术沙龙的自由无法替代的。
林晚星合上行李箱,拉上拉链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一个决定的尘埃落定。
她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大海。蔚蓝的海面上,白帆点点,海鸥盘旋,阳光洒在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这里的风景很美,很自由,却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寒枭发来的消息:“机票已经确认,下午三点的航班,我让助理去机场接你。”
后面跟着一条:“孩子们今天很乖,承宇一直在找妈妈,承玥学会了抓自己的小脚丫。”
林晚星笑着回复:“好,等我回来。”
发送成功的瞬间,归心似箭的感觉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想立刻抱抱孩子们,想看看陆寒枭是不是又熬夜工作了,想闻闻陆宅花园里桂花的香气,甚至……想听听他那些笨拙却真诚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