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晦狼狈离去带来的,并非只是谈判破裂的尴尬,更像是一道划破虚假平静的闪电,紧随其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战争雷霆。
戴宗带来的紧急军报,证实了最坏的猜想。金军东西两路,并非佯动恫吓,而是真正的全线出击。东路完颜宗望的铁骑,如决堤洪流,冲垮了宋朝在河北仓促构筑、实则形同虚设的防线,兵锋直指黄河;西路完颜宗翰的大军,则绕过坚固但守军已无斗志的太原等要塞,向南猛插,目标同样是中原腹地。而宋廷那道“谨守城池,勿轻启衅”的荒唐命令,成了套在各地守军脖颈上的绞索,使得野战力量几乎瘫痪,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兵在城外纵横驰骋,劫掠村镇,切断粮道。
更令人心寒的消息接连传来:部分州府官员闻风弃城而逃;奉命北上“督师”的童贯,未遇敌锋便率亲信狂奔南逃;而朝廷中枢,在最初的惊恐混乱后,传来的不是坚决抵抗的诏令,竟是催促各地加紧征收“犒军费”(实为给金人的岁币),并商议派遣更高规格的使者,试图“再议和谈”!
“他们还在做梦!”鲁智深气得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石锁,“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想着给钱求饶!”
林冲面色铁青,握着枪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朝廷……已然烂到根子里了。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这梁山泊的水能淹死所有金狗!”
聚义厅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外有强虏压境,来势汹汹;内有朝廷昏聩,自毁长城。梁山虽经整顿,实力有所恢复,但要独立面对金国倾国之师,无异于螳臂当车。
武松站在巨大的北地舆图前,目光沉沉地扫过那些被标记为金军兵锋所向的城池关隘。他的侧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异常坚毅,也异常冷峻。
“金人此次南下,志在必得。其兵分两路,互为犴角,目标绝非仅仅劫掠,而是……汴京。”武松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朝廷无备,军无战心,黄河天险,恐怕也拦不住他们多久。”
卢俊义捻须长叹:“一旦汴京有失,则中原震动,天下离心。届时,我等纵有抗金之心,恐也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所以,我们不能坐视汴京陷落。”武松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厅中每一位头领,“至少,不能让它轻易陷落。必须让金人知道,这中原大地,并非任他们驰骋的牧场!必须让天下人看到,还有人在抵抗!”
“都督的意思是……”阮小二迟疑道,“我们要出兵,去救汴京?”
“以我梁山之力,正面抗衡金军主力,是以卵击石。”武松摇头,“但我们可以做别的事。袭扰其粮道,迟滞其进军速度,救援沿途溃散的宋军散兵,吸纳逃难的百姓,并将金人暴行、朝廷无能,广传天下!同时,尽全力联络、支援黑云寨、饮马川等所有仍在抵抗的义军,告诉他们,梁山还在,抗金的旗没倒!”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戴宗,你麾下探马,需像尖刀一样楔入金军后方,不惜代价,摸清其主力粮草囤积点、行军路线薄弱处。阮氏兄弟,水军分出精锐小队,沿黄河支流、运河活动,袭击金军运输船队,或接应从北岸溃退下来的军民。林教头、鲁达兄弟,步军需做好随时出寨接应、短促突击的准备,同时加固本寨防御,以防金军分兵来攻。”
“那……我们自己的力量岂不分散了?”有头领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武松决然道,“此乃存亡之秋,不能再计较一寨一地之得失。我们要让金人陷入泥潭,要让抗金之火遍地燃烧!这是死中求活之策,也是……不负‘替天行道’四字之举!”
潘金莲静静听着,心中波澜起伏。她明白武松的抉择有多么艰难,又有多么悲壮。这几乎是放弃相对安全的固守,选择了一条更为凶险、却也可能影响全局的道路。她看到武松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也看到众头领脸上逐渐燃起的、同样决绝的战意。
“叔叔,”潘金莲起身,走到武松身边,声音清晰而坚定,“妾身愿随军行动,负责协调救治伤员、安抚流民,并……利用妾身所知的一些前世零碎见闻,或许能在情报分析或应对金人某些手段上,略尽绵薄。”
武松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一切小心。”
计划迅速转化为行动,——梁山这架战争机器,以远超以往的速度和决心开动起来。无数小船如同离巢的工蜂,载着精锐的探马、敢死的水手,消失在茫茫水泊和交错的水网中。山寨内,匠作营日夜赶工,打造箭矢、修补兵器;妇孺老弱也被组织起来,加紧制作干粮、绷带。
然而,坏消息还是比行动更快。数日后,戴宗带回令人窒息的情报:金军西路军已突破洛阳以东防线,东路军前锋已抵黄河北岸,正在搜集船只,准备渡河!而汴京城内,此刻竟还在为是战是逃、是和是降争论不休!皇帝赵桓六神无主,太上皇赵佶似乎已暗中准备再次“南巡”(实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