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淡青色的光线艰难地穿透破庙窗棂的缝隙和洞口垂挂的藤蔓,驱散了洞内深沉的黑暗。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灰烬中几点暗红的炭星。洞外,山鸟啁啾,伴随着清泉流淌的淙淙声,竟有种远离尘嚣的宁静。
潘金莲从漫长而疲惫的昏睡中缓缓苏醒。最先恢复的是感知,肩肋处伤口的疼痛仍在,但已从之前那种撕裂灼烧般的剧痛,转为一种沉重而钝化的痛楚,仿佛被厚厚的药膏和绷带包裹、安抚着。身体依旧虚弱无力,连抬一抬手指都觉得费劲,但胸口那种憋闷欲裂、气血翻腾的感觉减轻了许多,呼吸虽然轻微,却平稳悠长。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有些模糊,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岩石洞顶,缝隙里生着些许青苔。她微微侧头,便看到武松。他就坐在她身旁的一块平整石头上,背靠着洞壁,头微微低垂,似乎睡着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血污泥泞的劲装,只是外袍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微蹙着,下巴上的胡茬更显浓密,透着深深的疲惫。
潘金莲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而温暖的洪流。这个男人,从清河县到梁山泊,从黑云寨到这无名荒山,始终如同最坚实的壁垒,挡在她身前,历经血火,伤痕累累,却从未有过半分退缩。昨夜昏迷前感受到的那只温暖手掌,此刻想来,定是他的。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武松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恢复了锐利与警觉,待看清是她醒了,眼神立刻柔和下来,染上清晰的关切。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醒的慵懒,却立刻倾身向前,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急切而温柔。潘金莲轻轻摇了摇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涩发紧。
武松立刻会意,从旁边取过陶道士留下的一个竹筒,里面是温热的清水。他小心地将她扶起一点,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将竹筒凑到她唇边。
清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潘金莲喝了几小口,才低声道:“好多了……叔叔……你一直没睡?”
“眯了一会儿。”武松依旧是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将她重新安置好,盖紧外袍,“陶道长说你伤势稳住,但需静养。饿不饿?灶上煨着些粟米粥。”
潘金莲确实感到腹中空空,点了点头。武松便起身,去洞口简易垒起的土灶边,盛了一碗熬得稀烂温热的粟米粥回来,仔细地吹凉,一勺一勺喂她。
粥的味道很淡,甚至有些粗糙,但吃下去,胃里渐渐暖和起来,似乎连带着四肢百骸也恢复了些许力气。潘金莲小口吃着,目光看向洞内其他地方。大多数伤员还在沉睡,鼾声起伏。顾大嫂蜷在洞口附近,睡得正沉。岳云和几名还能行动的士卒,已经在洞外低声交谈,似乎在商议着什么。陶道士则在不远处的丹房门口,就着晨光翻捡药材。
“杨雄和石秀……有消息吗?”潘金莲吃完粥,缓了口气,问道。这是她最挂心的事情之一。
武松喂粥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沉重,摇了摇头:“尚未有消息传回。我已加派了斥候,向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扩大搜索,同时也留意石羊村那边的动静。”他顿了顿,“不过,陶道长凌晨时采药回来,说在东北方向的山谷,似乎看到过大队人马经过的杂乱痕迹,还有血迹,但未敢靠近细查。”
潘金莲的心沉了沉。没有消息,往往意味着坏消息。杨雄、石秀皆是悍勇机警之辈,若非遭遇极大凶险或陷入重围,不至于音讯全无。
“那……石羊村?”她又问。
“昨夜确有火光异动。”武松脸色微冷,“今晨斥候回报,石羊村似乎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借宿’,村民多有惊扰。看行事做派,不像官军,也不像寻常土匪,倒像是……在搜查什么。”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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