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浑身一震!她看着那支递到眼前的香烟,看着烟头那点跳跃的、灼热的橘红,又看看沈逸尘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充满托付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用烟!用这燃烧的烟头,在这棵沉默的、根深叶茂的老槐树皮上,烫下印记!一个只有他们知道、只有“槐根”能解读的印记!一个将他们的誓言、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命运,与这棵象征着故土与归途的古树,永远烙印在一起的印记!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悲壮感瞬间席卷了她!她看着沈逸尘那惨烈而决绝的脸,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托付的眼睛,看着他递来的、那点如同生命之火般跳跃的橘红……
没有犹豫!没有丝毫退缩!
林婉清伸出手!不是去接那支烟,而是直接、坚定地、用自己那只同样布满伤痕、沾满血污的手,覆盖在了沈逸尘那只拿着香烟、冰冷而颤抖的手上!
她的手指,紧紧包裹住他握着香烟的手指。她的掌心,紧贴着他手背冰冷的皮肤和粘稠的血污。她的体温,她的力量,她的决心,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沈逸尘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错愕!震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伤痛的壁垒!他看着她,看着她在微弱天光下同样惨烈却无比坚定的脸庞,看着那双清冽眼眸中燃烧着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决绝火焰!
无声的默契在两人紧握的手和交汇的目光中瞬间达成!无需言语!
两人同时用力!沈逸尘支撑着身体,林婉清借着他的力量,忍着脚踝的剧痛,一同挣扎着站起!踉跄着,相互搀扶着,靠近那棵巨大、沉默、树皮皴裂深黝的老槐树!
沈逸尘的手,被林婉清的手紧紧包裹着、引导着,稳稳地、坚定地,将香烟前端那点灼热跳跃的橘红,用力地、深深地、按向那粗糙冰冷的槐树树干!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惊心动魄的灼烧声响起!
滚烫的烟头与冰冷粗糙的树皮接触的瞬间,一股焦糊的青烟猛地腾起!带着树木特有的微腥和蛋白质烧灼的刺鼻气味!
树皮被灼穿!焦黑的痕迹瞬间蔓延!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
剧痛!不仅仅是树皮的灼痛!那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烟纸,瞬间传递到两人紧握的手指上!滚烫!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呃!”沈逸尘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但他紧握香烟的手,在林婉清同样死死紧握的支撑下,纹丝不动!反而更加用力地向下按压!旋转!
林婉清同样感受到了那钻心的灼痛!掌心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被高温炙烤,带来一阵尖锐到灵魂深处的剧痛!她的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但她没有松手!没有退缩!她的手指,反而更加用力地、死死地包裹住沈逸尘的手,将那灼热的烟头,更深、更狠地按进粗糙的树皮里!
焦烟升腾!青白色的烟雾在两人紧贴的面庞前缭绕、盘旋。树皮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焦黑的痕迹如同活物般蔓延、扭曲。
沈逸尘沾满血污的手指,在林婉清同样染血的手的包裹和引导下,如同握着最锋利的刻刀,稳定而缓慢地移动着。烟头灼烧着树皮,留下焦黑深陷的轨迹。
一横!
一竖!
一撇!
一捺!
每一个笔画,都伴随着青烟和刺鼻的焦糊味,伴随着两人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伴随着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
终于!
四个焦黑深陷、如同泣血烙印般的大字,狰狞地、永恒地,刻在了这棵巨大槐树沉默而苍老的树干上:
俟河之清
(等待黄河水清,喻等待天下太平!)
最后一笔落下!沈逸尘的手猛地一松!那支燃烧殆尽的烟蒂掉落在地,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残烟。而他和林婉清紧握在一起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按在滚烫的、仍在微微冒烟的烙印上!
掌心伤口处传来皮肉被彻底灼伤的、钻心刺骨的剧痛!但两人都仿佛感觉不到了。他们死死地盯着树干上那四个焦黑深陷、如同用生命之火淬炼出来的大字——“俟河之清”!
沈逸尘沾满血污的脸上,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滑落!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宣泄,而是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到极致的信念与决绝!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槐树浓密的枝叶,望向东方那终于撕破黑暗、喷薄欲出的、血色的黎明!沾满血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向着这破碎的山河,向着这无边的黑夜,发出最沉痛、也最坚定的呐喊!
林婉清紧贴着他冰冷的脊背,感受着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无声的呐喊。她的掌心同样剧痛,紧贴着他手背的指尖能感受到他血液奔流的滚烫。她看着树干上那四个用灼痛刻下的誓言,一股同样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她将脸深深埋进他染血的、冰冷而颤抖的肩窝,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灼热地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
在这棵沉默的、见证了无数风雨沧桑的老槐树下,在这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与喷薄欲出的血色曙光交织的时刻,两个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灵魂,用最滚烫的痛楚和最冰冷的绝望,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信念、他们等待河清海晏的渺茫希望,永远地烙印在了这苍老的树皮之上!
“俟河之清”!
四个焦黑的大字,如同泣血的图腾,在微熹的晨光中,无声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