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船厂码头水域。根系母巢深处。
沈逸尘的星骸残躯被冰冷的根须拖拽着,沉入由那半截焦黑木梁演化而成的、更加庞大狰狞的根系核心。这里已非单纯的木材,而是一个不断搏动、表面覆盖着厚重深蓝金属般角质层、无数粗细根须如同血管般深入其内部的活化根瘤。
残躯被安置在根瘤内部一个 newly formed 的腔室中,数十根细小的、探针般的深蓝根须立刻从腔壁伸出,如同手术器械般精准地刺入残躯各处,特别是胸膛那个被胶质覆盖的奇点凹陷。它们分泌出更多粘稠的分析液,试图彻底解析这具结构奇异的“藏品”,抽取其最后的价值。
然而,就在探针刺入奇点凹陷最深处的刹那——
“滋……”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被分析液彻底淹没的淡金涟漪,如同被触碰的含羞草,本能地收缩了一下。
这并非能量的反抗,甚至不是意识的波动。它仅仅是奇点最核心处、那个被烙印下的、关于“玉蘖”的绝对坐标印记,在外部侵入刺激下,于死亡的绝对沉寂中,产生的最后一丝存在性回响。比幻影更虚幻,比呼吸更轻微。
但这微不足道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频率,却让那些冰冷高效的探测根须猛地一滞!它们内部简单的处理单元无法解析这种完全不同于深渊能量结构的“信息”,瞬间触发了更高级别的分析指令。
更多的探测根须缠绕上来,分析液分泌加剧,试图彻底破解这异常。它们并未察觉到意识,只将这微弱的回响视为一种奇特的“残留信息场”,需要更彻底的拆解才能理解。
这粗暴的、试图“理解”死亡的回响的行为,本身就像是用铁刷去刷拭墓碑上模糊的刻痕,虽无法唤醒逝者,却无形中反复摩擦、强化了那个坐标印记的存在感,让它在那片死亡的虚无中,显得更加清晰、更加顽固。
像一个永不愈合的微小伤口,留在了被深渊根系吞噬的残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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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外白渡桥区域。黄昏末日。
深蓝根须的吞噬盛宴仍在继续,但速度似乎稍稍放缓,变得更加有序和高效。它们不再满足于野蛮的拆解,而是开始展现出某种恐怖的“规划性”。
几条最粗壮的主根如同攻城锤,持续破坏大型建筑结构,将其化为碎片。而无数稍细的根须则如同工蚁,蜂拥而上,缠绕住那些碎片,深蓝纹路蔓延,迅速将其同化为统一的、覆盖着冰冷硬壳的标准化“建材”。这些被同化的材料随后被根须运输、堆积,沿着街道和废墟的轮廓,开始构筑起某种诡异的新结构——低矮的、布满孔洞的、如同蜂巢或蚁冢般的深蓝壁垒的雏形!
它们不是在毁灭,而是在改造!要将这片区域改造成适合它们存在的、冰冷的巢穴地形!一些根须甚至开始向着地下管网更深处钻探,试图同化城市的基础脉络。
人类的抵抗微弱得可笑。子弹打在根须上只能溅起几点火星,迫击炮弹炸断几根,很快就有更多的根须涌上填补。恐惧变成了麻木的绝望。幸存的人们蜷缩在未被触及的角落,看着这超乎理解的恐怖景象,仿佛正在目睹城市被某种来自异星的冰冷生命体活活消化。
夕阳的余晖被弥漫的尘烟和深蓝幽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洒在一片正在缓慢凝固的、巨大的、活着的伤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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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归墟深处。
苏锦娘体表,那黑曜石般暗沉的渊图仍在缓缓流转,进行着永无止境的内部微调与优化,将她残存意识封锁得更深。
突然!
一段冰冷、杂乱、充满痛苦束缚与濒死愤怒的意念碎片——正是沈逸尘奇点熄灭前发出的、投向渊种的那颗绝望炸弹的极其微弱的余波——不知通过何种曲折的时空缝隙,或是混沌能量本身的某种诡异共鸣,竟然穿透了归墟的屏障,如同一缕几近消散的游丝,触碰到了苏锦娘体表那复杂运转的渊图。
这缕碎片太微弱了,甚至无法承载清晰的信息,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负面情感渣滓:被束缚的痛苦、无法挣脱的绝望、彻底消亡的冰冷。
对于正常意识而言,这无异于毒药。
但对于苏锦娘体表那幅完全由本能驱动、正在寻求“完美束缚”与“高效吞噬”模式的渊图而言,这缕来自外界的、蕴含着“束缚”与“消亡”意味的情感渣滓,仿佛成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外部参照物或者说催化剂!
渊图内部那永不停歇的自我编织进程,猛地加速了!
深蓝与混沌交织的纹路光芒一闪,变得更加繁复、更加深邃!它们开始以一种更高效、更冷酷的方式重新组合,仿佛在模拟、优化那种“极致束缚”和“绝对消亡”的状态!
这突如其来的加速优化,并非为了伤害苏锦娘,反而是在本能地加固对她的封锁,以“对抗”这外来的、代表着“束缚失败”的负面样本,试图达到一种更“完美”的、永恒禁锢的内部平衡。
然而,这种剧烈的内部结构调整,不可避免地扰动了被封锁在最深处的、苏锦娘那最后一丝残存意识。
就像最深的海底,因为水面风暴的剧烈搅动,而被迫翻起了一丝埋藏已久的沉沙。
一声极轻极淡、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叹息,在渊图运转的噪音缝隙中,一闪而逝。
没有内容,没有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