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主。”含珠恭敬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安陵容走到窗边,望着被窗棂分割成无数小块的、四四方方的天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窒息感再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重活一世,难道真的就要这样认命,重复前世的悲剧吗?
不,绝不!
既然逃不掉,这宫门已然深锁,那她就只能在这牢笼里争!但这一世,她不再为那虚无缥缈的帝王恩宠,不再为那个凉薄父亲的家族荣耀,只为自己,能活下去,活得清醒,活得有尊严!
而要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皇帝那道匪夷所思的圣旨背后,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察觉她异常后的监视?还是……有着更深的、她无法想象的原因?
还有那个凭空出现、指向明确的香囊……究竟是谁送的?目的何在?
她正凝神苦思,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女子说笑的声音,由远及近,竟是朝着长春宫正殿而来。紧接着,守门小太监略显慌张的通报声响起:
“启禀小主,富察贵人、夏常在前来探望小主!”
安陵容眉头倏地蹙紧。富察贵人?夏冬春?前世两个不成气候、却最爱惹是生非的蠢货!她们来做什么?
心思电转间,根本不等她回应,殿门竟被人从外面不太客气地推开。伴随着一阵刺鼻的香风,两个衣着鲜艳、珠翠满头的女子,已然不请自入。
为首的是富察贵人,扬着下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审视。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夏冬春,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讥诮神情。
“哟,容贵人好大的架子呀!”夏冬春抢先开口,声音尖利,语带讽刺,“躲在屋里不见人,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姐妹吗?”
安陵容转过身,面上已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略带怯懦的模样,微微屈膝:“富察姐姐,夏姐姐。不知二位姐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姐姐们恕罪。”
富察贵人用挑剔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穿得这般素净,连点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也不怕丢了我们后宫妃嫔的脸面,平白让皇上看了心烦。”
夏冬春立刻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富察姐姐说的是呢!不过呀,我听说容贵人昨日刚进宫,皇上晚间就去了她那儿?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好手段啊!”她话锋一转,满是恶意,“就是不知道,凭妹妹这……清汤寡水的姿色,能留住皇上几时?可别像那昙花似的,一夜就谢了哟!”
安陵容心中厌烦至极,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若是前世,她或许会因这般羞辱而惶恐难堪,但此刻,她只觉得可笑。她依旧低垂着眼帘,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二位姐姐真是折煞妹妹了。皇上昨日只是循例来看看,略坐坐便走了。妹妹蒲柳之姿,资质愚钝,不敢与二位姐姐争辉,只求能在宫中安稳度日,便心满意足了。”
见她如此“懦弱”可欺,富察贵人和夏冬春更是得意,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明嘲暗讽了好一阵,句句不离她的出身寒微和“不懂规矩”,这才像是打了胜仗般,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含珠担忧地走进来:“小主,她们……”
安陵容摆摆手,脸上那副怯懦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淡漠:“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把窗户打开,通通风,这殿里的香味,熏得人头疼。”
她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窗外清冷的空气。真正的风暴,尚未开始。而她的战场,就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第一步,是要在这虎狼环伺之中,先站稳脚跟。
夜色,渐渐笼罩了长春宫。宫灯次第亮起,将冰冷的宫殿映照得一片昏黄。安陵容躺在陌生而华丽的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模糊的绣纹,毫无睡意。
明日,要去拜见皇后和华妃了。那才是真正的考验。而皇帝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会在何处,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深宫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