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贵还想挣扎叫嚷,却被官差毫不客气地反剪双手制住,与面无人色的刘安一同被拖了出去,只剩下绝望的哭嚎求饶之声在通道里渐行渐远。
在护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陈默艰难地、一步一顿地迈出了那道禁锢他许久、象征着绝望的牢门。久违的阳光如同利剑,刺得他双眼生疼,瞬间涌出泪水,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感受着那久违的、带着暖意的光亮落在皮肤上,恍如隔世。腿上传来的剧痛此刻都仿佛轻了些,自由的气息涌入肺腑,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陈先生!”一个熟悉而激动得变了调的声音传来。李铁头从一旁冲了过来,看到他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尤其是那条明显行动不便、姿势别扭的腿,这个憨厚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您……您这……受苦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只剩下一句带着哭腔的问候。
陈默看着李铁头脸上新增的风霜、深刻的皱纹和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心中一酸,用力拍了拍他坚实的手臂,所有感激、欣慰、后怕的情绪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铁头,辛苦你了。”他知道,这趟南京之行,绝不仅仅是“辛苦”二字可以形容。
张鹏主事走上前,语气平和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陈先生,你受委屈了。本官奉刑部与太子府谕令,复查此案。现已查明,周富贵、刘安等人构陷事实清楚,罪证确凿。你且随我等回南京,好生将养,案情自有朝廷公断。”
“多谢张大人,多谢苏掌柜。”陈默声音沙哑地致谢,努力想站直身体行礼。他注意到张鹏提及了“太子府谕令”,心中明了,这背后定然有李伯升乃至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的关注,但一切都在朝廷法度的框架内进行,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也有一丝更深沉的审慎。
马车早已备好。陈默在李铁头的搀扶下,极其艰难地登上马车,感受着身下柔软的坐垫,一时间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这一次,他不仅是被拯救,更是被一股强大的、规范的力量从泥潭中拉起,纳入了一个更庞大、更复杂、也更具风险的体系之中。前途是吉是凶,他无从预料。
车轮开始转动,骨碌碌地压过江宁县的石板路,载着他们驶向南京,驶向一个未知的将来。陈默靠在微微颠簸的车壁上,闭上眼睛。牢狱之灾仿佛一场漫长而血腥的噩梦,而此刻,他正从梦中艰难醒来,但腿上的疼痛和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已如同烙印,深深嵌入了他的生命和记忆里,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