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县大牢,死囚监室,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血腥混合的污浊气味。沉重的镣铐加身,冰冷的铁环嵌入皮肉,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刺骨的疼痛。陈默靠着冰冷的石墙,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徘徊。他知道,对方狗急跳墙,最后的时刻或许就要到来。周富贵、刘安背后的人,绝不会让他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或者见到来自南京的“变数”。
但他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只有未能竟功的遗憾和对李铁头能否顺利送达消息的深切牵挂。他靠着墙壁,默默回想着优化犁的每一个细节,堆肥的每一个步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周围无边的黑暗,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腿骨断裂处的钝痛持续传来,像是一个永恒的提醒。
深夜,牢门外响起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钥匙碰撞的叮当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几名眼神闪烁、面带狞笑的狱卒打开了牢门,为首那个狱头,手里晃动着刺眼的白绫,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那白色显得异常狰狞。
陈劝农,您是个好人,可惜啊,挡了别人的路。狱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惋惜,上路吧,黄泉路上别怪兄弟们,咱们也是奉命行事,给您留个全尸,算是积德了!
陈默瞳孔猛地收缩,心沉到了底。就在他准备用这残破之躯做最后挣扎,哪怕撞墙而死也绝不受这缢首之辱之际——
牢房外通道里如同炸雷般响起一声暴喝:住手!刑部钦差在此,谁敢妄动!!
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然正气,瞬间震住了监室内所有人!
哐当! 沉重的牢门被一名魁梧军士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在通道里回荡。火把的光芒瞬间涌入,如同利剑劈开黑暗,照亮了监室内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也照亮了狱卒们瞬间惨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刑部员外郎周正,身着青色獬豸补子官袍,面色冷峻如铁,在众军士火把簇拥下,大步走入。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监室内情形,掠过那几条显眼的白绫,最终落在镣铐加身、伤痕累累、却依旧努力挺直脊梁的陈默身上。陈默那清瘦面容上的镇定与眼中未曾熄灭的、如同寒星般的光芒,让周正心中不由暗赞一声:临危不乱,是个人物!
你就是太子府詹事府典簿陈默?周正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正是下官。陈默拱手,镣铐哗啦作响,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却无半分卑屈,只有劫后余生的平静。
让你受委屈了。周正微微颔首,随即目光如刀般转向那几个已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狱卒,厉声道:好胆!竟敢私自对朝廷命官用刑,意图杀人灭口!来人!将这几名胆大包天之徒,连同江县衙刑房一干涉案胥吏,全部锁拿,严加看管!即刻起,江宁县衙一应事务,暂由本官接管!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违者,以同谋论处!
如狼似虎的军士和官差立刻上前,利索地将那几个魂飞魄散的狱卒拖走,动作干净利落。
几乎在同一时间,县衙后宅内,烛火通明。张县令正与县丞、刘安等人进行着最后的密议,试图统一口径,将一切责任推给行事激进、账目不清的陈默和已死的周富贵残余势力上,甚至准备好了弹劾陈默激起民变的奏章草稿。
只要咬定是陈默为了政绩,强推农具堆肥,引发民怨,我等只是失察……张县令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话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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