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可以用了。”陈默抓起一把,在手里捻开,满意地点点头。
春耕时节,那几块划出来的试验田里,小心翼翼地施上了沤好的、黑乎乎的堆肥。起初,和旁边施了普通粪肥的田块看不出什么太大不同,甚至有人偷偷议论“上了跟没上一样,白费力气”。直到秧苗长出半尺高,差异开始一点点显现出来。用了堆肥的田里,禾苗的茎秆肉眼可见地更粗壮一些,叶片更加翠绿厚实,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油光,绿意更深沉。而只用普通粪肥的田里,秧苗虽然也绿,但总觉得少了那么一股子精神头,颜色也浅一些。
“快看张老汉家西头那块地!他家用那黑土的那半边!”消息像风一样,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原本将信将疑、甚至暗中嘲笑的农户们纷纷跑到田边,蹲下身,仔细对比。眼见为实,堆肥的效果就摆在眼前,那长势是做不了假的,绿油油的差异明显。
“陈大人,这堆肥的法子,能仔细教教俺们吗?俺家也想试试!” “还有俺家!”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来,态度恭敬而热切,眼神里充满了对增产的渴望。
陈默趁热打铁,在村里找了个固定的、宽敞的场院作为教学点,让李铁头和那几个已经学会、并且田里见了效果的农户现场示范,现身说法。他还特意编了首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顺口溜,把堆肥的要领、选址、分层、密封、翻堆的要点都编了进去,方便那些不识字的老农记忆和相互传唱。
“干土打底臭味小,层层堆叠密封好,泥封开裂翻个身,黑金沃土庄稼宝……”没过多久,田间地头,河岸渠边,时常能听到农户们一边干活,一边不成调地哼着这顺口溜,相互交流着自家堆肥的心得。
一日,那位王胥吏陪着县里一位管钱粮的师爷,溜溜达达地来到了村里堆肥示范点前。那师爷背着双手,在几个冒着微弱热气的肥堆前驻足良久,又去看了试验田里长势迥异的秧苗,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对陪同的陈默说了句不咸不淡、模棱两可的话:“陈劝农用心了,此事……倒也有趣。若真能如所言般增产,倒也是件于民有益的好事。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官腔,“莫要扰民太过,亦需谨防疾疫,稳妥为上。”
陈默恭敬应答,表示一定注意卫生,循序渐进。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表面的赞许之下,是县衙不愿承担责任、不愿投入资源,也不愿见到他功劳太大、风头太盛的微妙心态。就在官员离开后不久,他注意到之前那几个农具铺的人又在村里转悠,这次不光看犁,还特意在堆肥坑附近转了半天,不时向干活的农户打听堆肥的细节,眼神闪烁,低声交谈着什么。
“是城里‘永丰号’孙掌柜家的人。”张老汉忙完活计,凑过来悄悄告诉他,脸上带着忧色,“孙掌柜和县衙钱粮师爷是姻亲,他家主要就是做粪肥买卖和农具打造的。您这堆肥法子要真是推广开了,家家户户自己就能沤肥,他家的粪肥生意……还有您这优化犁,他那边估计也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