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正要上前理论,却见张老汉颤巍巍地、鼓足了勇气走到人群前面,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带着豁出去的劲儿:“你们……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陈大人教咱们堆肥,可收过咱们一文钱?可逼着咱们干过啥?我家那试验田的秧苗,你们都是亲眼见过的,哪点像中了邪?你们谁家地里的庄稼,有那般精神水灵?!啊?!”
人群被他说得安静了一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随即又被那几个陌生人带起了节奏:“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法催出来的!看着好,内里早就坏了!”
这时,那位王胥吏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阴阳怪气地打起了圆场,可那话听着比骂人还难受:“都吵吵什么?陈大人是京城派下来的,用的自然都是……都是‘高明’手段。咱们这些寻常百姓,眼界窄,看不懂也是正常。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这话看似在劝和,实则火上浇油,等于变相承认了陈默的手段“高明莫测”,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理解的,无形中又给那些谣言加了把柴。陈默冷冷地看着他表演,心中雪亮,这些乌烟瘴气的谣言,风源恐怕不止在那些利益受损的商人那里,这县衙里头,也有人不想让他把事情顺顺当当地办成。
当晚,陈默让李铁头去请那几个一直坚持使用新法、算是核心拥护者的农户来商量对策。可在屋里干等了半个多时辰,油灯都结了好大一个灯花,只稀稀拉拉来了三个人。
“其他人呢?”李铁头急吼吼地问,心里凉了半截。
“都、都说家里婆娘不让来,怕……怕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一个来的农户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脸上臊得通红,“陈大人,不是咱们不信您,只是这谣言越传越凶,有鼻子有眼的,家里人都害怕……娃还小……”
陈默沉默了片刻,屋子里静得能听到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他忽然站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仅有的三个脸上带着惶恐和歉疚的汉子,斩钉截铁地说:“拿灯笼来。”
他带着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那片长势最好的试验田边。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田地里,那些秧苗在清辉下愈发显得挺拔茁壮,绿意盎然,充满了勃勃生机。陈默指着那些秧苗,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清晰而有力:“你们都是种了半辈子地的老把式,摸过的土比吃过的米都多。你们自个儿瞧瞧,用手摸摸,用心感受感受!可曾见过哪家的邪术,能让庄稼长出这般正气?能让土地变得这般肥沃?能让秧苗透着这般旺相的生命力?!”
月光下,秧苗的勃勃生机无法作伪,那是一种扎根于土地、向上生长的、最纯粹的力量。几个农户面面相觑,借着月光仔细看着那些油绿的叶片,一时无言,心里的恐惧似乎被这实实在在的景象冲淡了些。
“明日,”陈默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就要在这田埂上,当着全村老少爷们儿的面,办一个‘品试会’!就用这‘妖法’种出来的、最早一茬能下锅的新菜,请乡亲们都来尝尝,看看到底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我陈默第一个下筷子!”
李铁头担忧地低语:“陈先生,万一……万一人不来,或者吃了真有人说肚子疼,故意找茬……”
“会来的。”陈默望向县城方向,眼神锐利得像要把这夜色刺穿,“越是有人想用这种下作手段阻挠,越说明我们做对了,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我们不仅要让他们看,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的,假不了!黑的,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