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矿工,即刻停工。”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寂静的矿洞前显得格外清晰,“厚葬死者,抚恤其家,标准按阵亡官兵例翻倍。伤者,庄内供养终身,其家眷由庄子照应。”
次日,陈默下令暂时封闭矿洞。他没有责怪任何具体矿工,而是将李石头和所有参与采矿的人召集起来,连同庄内的木匠、铁匠头领,在打谷场上。
“此次惨剧,错不在尔等,在于我虑事不周,规章粗疏,更在于安全之要未深入人心。”陈默首先承担了责任,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面带悲戚的脸,“从今日起,采矿之事,安全为第一要务!未有万全之策,绝不再动一镐一锹!”
他随即颁布了一系列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矿业安全条例,并让人用木牌誊写,悬挂于矿洞口和工坊区:
“一、开矿前,必由经验最丰富之石匠、老矿工勘察岩层纹理、走向,确认无断层、无暗河、无松软夹层,方可动工。
二、凡进洞,必先立支护。采用粗壮圆木,榫卯或铁件连接,顶板、两帮必须支护严密,进尺绝不得超过支护跟进速度三尺。
三、设专职安全监察,由李石头兼任,每日开工前、收工后,必须带人入内仔细检查每一处支护、顶板、岩壁,发现隐患,立即鸣锣撤人,处理完毕经监察确认方可复工。
四、洞内照明,一律使用密闭油灯或特制烛笼,严禁任何明火。配备铜锣、铁哨,遇险即发信号。
五、所有矿工,需熟记逃生路线图,每旬由监察带领进行一次避险演练。
六、成立矿山救护队,由李石头统领,挑选健壮灵敏者十人,配备专用撬棍、绳索、门板、药箱,常备不懈,定期演练救援。”
同时,他亲自设计了几种改进的支护结构图样,包括加强型的“井”字形棚架和适用于较宽巷道的“拱形”棚架,让木匠坊优先打造。又让铁匠坊尝试用富余的钢材打造一种轻便坚固的“铁质活节支架”,作为关键巷道和作业面的加强支撑,便于快速安装和调整。
新的安全制度起初让矿工们感到束缚和不习惯,进度也慢了许多。但看到那血淋淋的教训,想到那两家人的痛哭,再无人敢有丝毫怨言。李石头更是将每条规章刻在心里,执行起来一丝不苟,脸绷得紧紧的,谁要是敢图省事,他立刻就能吼过去,半点情面不讲。
半个月后,经过对原有矿洞的全面检查和部分区域的加固填充,并在塌方区域旁重新选择了岩层更稳定、更适宜浅层开采的位置,开凿了新的、更为宽敞平缓的入口,煤矿在严格到极致的安全规程下恢复开采。进度虽然慢了许多,但井井有条,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大小事故。稳定的煤炭供应,终于为皇庄工坊的钢铁生产,奠定了一块坚实而沉重的基石。陈默每每看到运煤的车队,都会想起那两张年轻的脸,这让他对“安全”二字的理解,沉重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