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刀冲来。
陈默手里只有长矛,他横矛格挡。“铛”的一声,弯刀砍在矛杆上,木屑纷飞。陈默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三步。
光头大汉狞笑着,又是一刀劈来。这一刀更狠,直取脖颈。
陈默想躲,但脚下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踉跄倒地。弯刀带着风声落下——
“砰!”
一声铳响。
光头大汉的胸口炸开一团血花。他僵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又抬头看看陈默身后,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后轰然倒地。
陈默扭头,看见刘师傅站在屋门口,手里端着一杆火铳,铳口还在冒烟。老汉脸色苍白,手抖得厉害,但眼神是狠的。
“老汉我......”刘师傅嘴唇哆嗦,“三十年前......也杀过鞑子......”
这时,院外传来了号角声。
不是鞑子的牛角号,是明军的铜号——急促、嘹亮,是从卫所方向传来的。
墙头上,张铁柱惊喜地喊:“援兵!援兵来了!”
陈默爬起来,扒着墙头往外看。只见一队明军骑兵从卫所北门冲出,约莫两百人,正朝这边杀来。领头的将领他认识——是王振。
鞑子见援兵到了,不再恋战。剩下的几十人翻身上马,朝着北边撤退,临走前还带走了同伴的尸体——这是他们的规矩,不留尸体给敌人。
王振带兵追了一段,但鞑子马快,很快就跑远了。他勒住马,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工坊院子里的景象,脸色复杂。
“陈大人......”王振下马走进院子,看着地上的鞑子尸体,特别是光头大汉那具,“您......你们杀的?”
陈默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王千总来得及时。”
王振沉默片刻,抱拳行礼:“末将奉指挥使之命,巡查各门。听到这边铳声激烈,就带人过来了。没想到......”
他没想到,这个京城来的文官,带着一群工匠和老兵,竟然挡住了百人骑兵的进攻,还杀了至少三十个鞑子,其中包括那个光头大汉——王振认出来了,那是北元有名的猛将,绰号“疤脸狼”,劫掠边关多年,卫所悬赏五百两要他的人头。
“伤亡如何?”陈默问。
张铁柱清点了一下:工匠死了三个,重伤五个;老兵死了两个;赵武肩甲被劈裂,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而鞑子留下了二十八具尸体,伤者都被同伴带走了。
“把他们......”陈默看着地上那些工匠的尸体,声音有些哑,“好好收殓。”
王振点头,吩咐手下帮忙清理战场。他走到陈默身边,低声道:“陈大人,指挥使让您去一趟衙门。这边......这边的事,他要亲自问话。”
陈默知道,马铎不是要问话,是要问罪——擅自与鞑子交战,擅自动用军械,还死了人。但他不在乎。
“等我收拾一下。”陈默说完,走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水。
冰凉的水浇在脸上,冲掉了血污,也冲掉了初次杀人的战栗。他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神不一样了。
北方,烽烟已散。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疤脸狼死了,北元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