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现在做的铳,虽然按标准,但零件之间还不能完全互换。”刘师傅说,“比如这根铳管,只能配这个枪托,换一个就装不进去。能不能......让所有零件都一样,随便拿一根铳管,随便拿一个枪托,都能装起来?”
这话一出,工匠们都愣了。
零件互换?他们干了一辈子手艺,从来都是“一器一配”,每样东西都是单独做的,怎么可能互换?
陈默却眼睛一亮:“刘师傅,你说到点子上了。这叫‘标准化生产’,是将来军工的方向。但现在咱们还做不到,工艺不够精细。不过可以先试着做——铳管的口径统一,枪托的榫槽统一,扳机的尺寸统一。慢慢来,总有一天能做到。”
他当场画了新的图纸,把公差范围标得更细。铳管内径,误差不能超过一丝;枪托榫槽,误差不能超过半厘;扳机行程,误差不能超过一分。
要求更高了,但工匠们没抱怨。他们已经习惯了按标准做事,习惯了多劳多得。更何况,陈默答应,达到新标准的零件,工钱再加两成。
工坊的运转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锤声更整齐,钻孔更精准,组装更流畅。每个工匠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做完了能拿多少钱。他们开始主动琢磨怎么改进工艺,怎么提高效率——因为效率就是钱。
一个月后,工坊交出了一百二十杆新铳,比原计划多二十杆。每杆铳都刻着编号,从“宁一”到“宁一百二十”。
陈默从中随机抽出十杆,拿到试射场。装药,装弹,射击。
“轰轰轰......”
十杆铳,全部打响。五十步外的木靶,十个弹孔分布在一个脸盆大小的范围内——这个精度,已经超过卫所里大部分鸟铳。
陈默放下铳,看着工坊里那些满身灰尘、眼睛发亮工匠们。
“今天发双薪。”他说,“每个人,按这个月的产量,工钱翻倍。”
欢呼声几乎掀翻工坊的屋顶。
钱发下去,铜钱在手里叮当响。工匠们捧着钱,有的笑,有的哭,有的跪下来给陈默磕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工钱,更没想过,靠自己的手艺,能挣这么多钱。
陈默扶起磕头的人,大声说:“这是你们应得的!记住,只要跟着我干,按标准干,好好干,钱不会少,功劳也不会少!”
“愿为大人效死!”张铁柱带头喊。
“愿为大人效死!”工匠们齐声应和。
声音在工坊里回荡,传出院子,传到卫所的每个角落。
远处,衙门里,马铎站在窗前,听着西北角传来的欢呼声,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他意识到,那个京城来的年轻人,不仅造出了好铳,更收走了一群工匠的心。
而这,比造出一百杆新铳,更让他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