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费?”
“明天开始,所有来‘学习’的,每人每天收一百文‘指导费’。”刘师傅说,“就说工坊刚打完仗,缺钱修缮,收点费用补贴。他们既然来偷师,这点钱不会舍不得。”
张铁柱笑了:“这主意好!既赚了钱,又让他们以为咱们没防备。”
“不止。”刘师傅望向北方,那是陈默离开的方向,“陈大人走之前,给我留了句话。他说,技术这东西,捂是捂不住的。与其让人偷偷摸摸学,不如大大方方教。但教有教的方法——教基础,留核心;教工艺,留配方;教做法,留原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等全辽东的卫所都学会了咱们的基础工艺,都造出了差不多的火铳铠甲,他们就会发现,还是咱们工坊造的最好。为什么?因为核心的东西,在陈大人手里。到时候,他们要求着咱们教更深的东西,要求着买咱们的核心部件。那时候,就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
张铁柱听得心潮澎湃:“所以陈大人是故意让他们来学的?”
“是不是故意不知道。”刘师傅说,“但他肯定料到了。而且他留了后手——工坊的根基在,核心技术在,人心也在。这些来偷师的,学个皮毛回去,造出来的东西能用,但比不上咱们的。等他们用坏了,用出问题了,还得回来找咱们。”
他收起记录本,拍了拍张铁柱的肩膀:“所以,别急,别慌。咱们按陈大人留下的章程,一步一步走。该教就教,该收钱就收钱,该留一手就留一手。日子还长,这场戏,才刚刚开锣。”
夜幕降临,工坊里的炉火渐渐熄灭。工匠们收拾工具,准备休息。那几个“学徒”也走了,他们住在卫所安排的营房里,明天还会来。
刘师傅站在院子里,看着炉烟慢慢散去。空气里还有铁锈味、煤烟味,混着春天泥土的气息。远处传来狗叫声,还有卫所巡夜士兵的脚步声。
他知道,那些从这里学走手艺的人,回去后会在各自的卫所点燃新的炉火。锤声会传开,技艺会扩散。也许用不了多久,整个辽东的卫所工坊,都会响起类似的锻打声。
而这一切,都在那个远赴辽东的年轻人的算计之中。
刘师傅忽然想起陈默临走前那个晚上,两人在工坊后院的对话。那时陈默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刘师傅,你看那些星,离得远,但光能照过来。咱们的手艺也一样,传得越远,照到的人越多,边关就越亮堂。”
当时刘师傅没完全懂,现在懂了。
他走出工坊,望向东边的夜空。那里,一颗叫“启明”的星星特别亮,那是天亮前最后也是最先亮的星。
“大人,”刘师傅低声自语,像是在跟远方的陈默说话,“您布的局,老汉看明白了。您放心,工坊不会垮,手艺不会丢。等您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辽东。”
夜风吹过,带着远方草原的气息,也带着新燃起的炉烟的味道。那味道里,有铁,有火,还有希望。
第二天一早,那几个“学徒”又来了。刘师傅果然宣布了新规矩:学手艺可以,但每人每天要交一百文“指导费”,算是补贴工坊修缮。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互相看了看。中年汉子先掏出钱袋,数了一百文出来:“应该的应该的,工坊也不容易。”
其他人也跟着交了钱。一百文对他们背后的卫所来说,九牛一毛。能用这点钱学到手艺,值。
刘师傅收了钱,记了账,然后对张铁柱点点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