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若真能回头,我不会选自己活着出来。”
有些债,必须用命来还。
若有机会重来,他宁愿选择与他们一同埋骨沙场,而不是独自苟活,背负着三千条性命的重量。
他攥紧了拳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具人偶身上,杀意凛然:“但这玩意儿,知道的太多了,不能留。”
说罢,他抽出腰间的断剑,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劈向人偶。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火星四溅。
人偶被劈得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却毫发无损。
反倒是陈九陵的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
这东西的材质,远比看上去要坚硬得多。
就在他准备尝试第二次时,一直沉默的小哑巴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小手焦急地指向人偶的咽喉处。
陈九d九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在人偶的喉结下方,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那不像是破损,更像是在雕刻之初,工匠手滑留下的一丝瑕疵。
一个尘封的记忆片段瞬间从他脑海中闪过——那个教他剑法、爱讲神神叨叨故事的戏老头,曾醉醺醺地说过:“天下万物,皆有音律。再完美的傀儡,也有一处‘声断七寸’,那是它被赋予生命时,被斩断的最后一缕凡音,是它的死穴!”
原来如此!
陈九陵眼中精光爆射,福至心灵。
他不再动用蛮力,而是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全部灌注于断剑的尖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战场搏杀,而是一名顶尖乐师,在弹奏完生命中最后一曲后,用指尖拨断琴弦的那个瞬间。
力道、角度、时机!
“破阵剑意!”
他猛然睁眼,手中断剑化作一道流光,不再是劈砍,而是如同蜻蜓点水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道细微的裂缝之中!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响起。
那坚不可摧的人偶头颅,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毁灭性的力量,从内部开始迸裂,瞬间炸成无数碎片!
失去了头颅,人偶的其余部件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在短短一息之内迅速碳化,化作一地焦黑的粉末。
唯有那枚青铜残片,从爆裂的头颅中脱落,掉落在地。
可就在碎片落地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枚青铜片竟无视重力,缓缓悬浮到半空中,表面光芒大盛,投射出一段模糊却又震撼的最后影像。
画面中,是百年前的大楚皇城,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际。
一名身穿龙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一群叛军的围攻下,踉跄着将九块一模一样的青铜残片,分别封入九口漆黑的棺材之中。
他已是穷途末路,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宁毁朕之江山,也绝不交出玄棺!他们想要的不是国,是轮回祭!是这天下苍生!”
画面在老皇帝绝望的嘶吼中戛然而止,青铜片上的光芒彻底消散。
墓室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陈九陵怔怔地站在原地,缓缓俯身,将那枚尚有余温的残片捡起。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烫得他心头发颤。
他盯着残片上诡异的纹路,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原来……从来不是我在找棺。”
“是棺,在等我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