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陵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眼中寒芒一闪:“苏绾梦里提到的‘盲棋翁’,一定就在那里等我们。但,那里不是终点,而是为我们准备好的陷阱。”
说着,他取出那枚苏绾留下的机巧金链密匣。
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匣身上,以一种独特的韵律,轻轻敲击了三下。
“咔哒。”
一声轻响,密匣应声弹开,一道微光投射而出,在半空中竟构成了一幅不断变化的微型机关地图。
山川、河流、密道……清晰无比。
这正是苏绾耗尽最后本源力量,为他刻下的唯一一条生路。
“整顿队伍。”陈九陵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传遍整个石厅,“我们的目标,藏龙阁。”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
藏龙阁,那是玄清门防卫最森严的禁地,存放着历代宗卷档案,号称插翅难飞!
陈九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玄清门敢篡改军史,就必然会留下原始的档案作为炫耀或要挟的资本。而那里,恐怕才是真正的九棺守护之地。”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眼前的铁甲巡灵,沉声问道:“你,愿为先锋吗?”
那具空洞的头盔静立了片刻。
突然,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动作。
它单膝跪地,金属手臂抚上胸甲,发出“铿锵”一声低沉的摩擦声响。
那是一个失传已久的古老军礼,代表着绝对的忠诚与追随。
紧接着,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远方山谷各处,那三百具沉寂的铁甲尸,在同一时刻,齐齐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它们虽未移动,但三百个头盔,已然全部转向了陈九陵所在的方向,静默待命。
出发前夜,血月褪尽,星辰黯淡。
陈九陵独自坐在悬崖边,山风猎猎,吹动他的黑发。
他体内那股嗜血的戾气,在连番的激荡下,正疯狂地翻涌冲击着他的神智,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只能死死攥着手中的破阵矛,冰冷的矛身传来一丝清明,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苏绾陷入昏迷前,那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
那是他对抗心魔唯一的壁垒。
忽然,一阵几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自身后传来。
铁甲巡灵无声无息地靠近,将一枚锈迹斑斑的腰牌,递到了他的面前。
腰牌上,用铁画银钩刻着两个大字:“陷阵·零”。
陈九陵一怔,翻过腰牌,背面还有五个更小的字,笔锋凌厉,仿佛带着金戈铁马之气:“主帅,随您。”
他愣住了。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暖流从胸口炸开,冲散了翻涌的戾气。
他仰起头,对着苍茫的夜空,发出一阵压抑许久的长笑。
“好!好!好!”
笑声初时低沉,继而高亢,穿云裂石,在幽深的山谷间激荡回响。
“从今往后,我陈九陵带的兵,不分死活,皆有名有姓!”
这笑声,仿佛一道惊雷,唤醒了这片土地沉睡了千年的不屈战魂。
也就在此时,遥远的藏龙阁最深处,一名身着宽大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缓缓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刚刚从香炉中跌落的铜雀令牌。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纹路,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
“棋子……落盘了。陈九陵,该你走了。”
黑袍人的声音落下,整个藏龙阁的气息,似乎都变得愈发阴冷。
而山谷营地之中,陈九陵的笑声余音未散,晨雾尚未彻底散去,暗流却已在每个人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涌动。
崖边的碎石,在夜露的浸润下,显得异常湿滑,闪烁着幽微而危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