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中,木屑与尘埃如狂潮般炸开,陈九陵抱着苏绾的身躯如离弦之箭,从崩塌的窗口猛然射出!
碎裂的梁木擦着他的后背砸落,激起冲天烟尘。
身后,素手仙凄厉的悲鸣被彻底吞噬,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巡梦童,跌跌撞撞地扑到窗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什么,但那声音早已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巨响里。
陈九陵在半空强行扭转身形,以背部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落地瞬间接连三个翻滚,将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道层层卸去。
他甚至来不及喘息,右手一翻,便将那枚滚烫的反织针稳稳插入腰间的特制皮囊,左手则闪电般探向苏绾的脉搏。
气息尚存,且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那原本蔓延至她右臂肩胛的诡异银线,此刻已经退至腕部,如一条被斩断了源头的死蛇,不再蠕动。
但她的眼睫仍在轻颤,意识显然还是一片混沌。
陈九陵心中稍定,抬头望去,瞳孔却骤然收缩。
远处山道之上,数点火光犹如鬼魅般亮起,紧接着,十几架巨大的纸鸢撕裂夜幕,鬼面盟的飞鸢使们驾驭着它们,姿态诡异地盘旋在玄清门上空。
他们手中不断抛下拳头大小的火雷,每一次落地,都炸开一团刺目的火球,山石崩裂,草木成灰。
而在更外围,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青色光幕笼罩了整座山头,正是玄清门的护山大阵“清心鉴”,此刻涟漪阵阵,显然已将所有下山的通路尽数封死!
天罗地网!
“走不了正门……”陈九陵咬紧牙关,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带着一丝狠厉,“只能从‘断脉井’下去。”
怀中的苏绾像是被这几个字惊动,缓缓睁开一丝眼缝,眸中光华涣散,却带着一丝清明,她虚弱地牵动嘴角,气若游丝:“你疯了?那下面……是历代宫主的墓穴,是死地。”
陈九陵低头看她,满是血污的脸上竟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没错,是死地。可死地里,藏着我大楚太子的遗诏。”
两人避开巡逻的火光,如鬼影般潜行至后山一处偏僻的断崖。
一口被枯藤与苔藓覆盖的石井,便是所谓的“断脉井”。
此井并非取水之用,而是通往山腹地宫的唯一入口。
井口黑沉沉的,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深不见底,阴冷的寒气丝丝缕缕地向上冒着。
井壁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刻痕,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所致。
陈九陵取出一枚细长的引雷针,小心翼翼地探入井壁的缝隙,闭目感知。
片刻,他脸色微变,下方百丈处的气流有极其轻微的紊乱——就在不久前,有人刚刚从这里下去过!
他不再犹豫,正欲背起苏绾攀援而下,脚边的泥土却毫无征兆地微微一拱!
“小心!”
一缕婴儿手臂粗细的血色藤蔓,如毒蛇出洞,带着腥风破土而出,直刺陈九陵的后心!
这一下快得超乎想象,电光石火间,陈九陵爆喝一声,猛地将苏绾向后推开三步,自己则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翻滚。
嗤啦!
那血藤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擦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他翻身跃起,抬头望去,只见断脉井的另一侧,一道身影正缓缓站起。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曾经是。
她的身体一半是腐烂的血肉,一半是盘根错节的青色藤蔓,双目空洞无神,却死死地锁定了他们二人。
藤娘子!地宫的第一道屏障!
“玄清门的狗,也配染指殿下的安息之地?”陈九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没有贸然出手,因为就在方才运劲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真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十成力道竟使不出两成!
是“厌武阵”,这地宫周围竟然布下了连宗师都能压制的上古阵法!
强行运功,只会加速体内寒霜的侵蚀,死得更快。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背脊紧贴着一面冰冷的岩壁,看似陷入了死角。
他的指尖却在岩壁上看似随意地划过,最终,轻轻触碰到地面上一道被苔藓掩盖的古老刻痕。
那是三百年前,大楚最后一位守陵人留下的“脉络记号”。
他屏住呼吸,将仅存的一丝真元凝于指尖,以“武意通玄”的秘法,精准地触碰在刻痕边缘一块不起眼的碎骨之上。
刹那间,一股苍凉悲怆的记忆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名守陵老兵,在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下的最后遗言:“莫走中道,藤噬人心;左三折,右七回,方见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