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光网像活物般攀着青石板缝隙蔓延,卖菜大娘撕《安魂经》的碎页沾了露水,黏在挑水夫的裤脚;说书人把醒木砸在茶桌上,木屑混着茶渍溅到绣娘脸上,那妇人却浑然不觉,只是抱着空了的牌位盒嚎啕,哭声里混着“柱子他爹”的呜咽。
陈九陵的指节抵着破阵矛的裂痕,归心意在体内翻涌如沸汤。
每道新裂开的纹路都像在啃噬他的心肺,可每当苏绾的指尖轻轻覆上来,那些狰狞的裂痕便如遇春雪,“嘶啦”一声缩成细缝。
他望着她眼尾未干的泪,沾着血珠的干海棠在鬓边晃,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这丫头蹲在老槐树下鼓捣机关鸟,发间也别着朵干巴巴的海棠,说“活花太娇,干花才能陪我走千山万水”。
“再撑一会儿......”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等把他们都叫醒,我背你去老槐树。”苏绾的手在他手背上微微发颤,却还是用力回握:“阿陵你看——”她抬下巴,广场东头的铁匠举着铁锤砸向幻城令的铜锣,“当啷”一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们醒了,就不会再怕。”
心锚守的叹息从地底渗上来,半透明的身形浮到两人面前,掌中微缩城池的灯盏明明灭灭。“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人已醒......”老人的指尖抚过城池边缘,“差一人,界门不开。”陈九陵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墙角蜷着个七八岁的小娃,青布短衫洗得发白,手里攥着本《大楚盛世录》,封皮磨得发亮。
孩子的眼睛像口枯井,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连铁匠砸铜锣的巨响都惊不起半分波动。
“那是哑学童。”苏绾的声音突然发紧,“我查过玄清门的洗脑记录,他们专门挑七岁以下的孩子,用针管往天灵盖里灌‘忘忧散’,再教他们背这种......”她盯着那本课本,喉结动了动,“教他们背‘大楚从未灭国’。”
陈九陵蹲下身,破阵矛在地上划出半道弧。
他伸手摸向孩子的课本,溯忆发动的瞬间,灼烧感从指尖窜上脑门——画面里,小娃蹲在巷口啃糖人,身后追来个系蓝布围裙的妇人,边跑边喊“阿木慢些”;然后是血光,玄清门的道袍踏碎青石板,妇人被符咒封了嘴,小娃被捂住眼睛拖走,最后一声“阿木”闷在掌心,成了永远的回响。
“你妈妈......”陈九陵喉咙发涩,从怀里摸出只烧焦的童鞋——这是方才在绣娘破屋里捡到的,“最后喊的是你的名字。”小娃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课本“啪嗒”掉在地上。
陈九陵看见他眼尾的泪腺动了动,像春冰初融的细流,第一滴泪砸在青石板上,“啪”的一声,溅进心锚守掌中那座微缩城池。
整座幻城突然嗡鸣起来!
城池虚影里的每盏灯都爆成金芒,连飘在空中的《安魂经》碎页都镀了层金边。
陈九陵刚要起身,头顶炸响惊雷——不是正心雷的闷响,是剑鸣!
他抬头,看见萧承昀踩着血丹虚影破云而下,道袍翻卷如血浪,十二根黑丝从拂尘里窜出来,像十二把淬毒的刀,直取苏绾咽喉!
“绾绾!”陈九陵横着破阵矛扑过去,归心意如火山喷发,矛尖撞在黑丝上的瞬间,空气里炸开焦糊味。
黑丝被震得蜷成蛇,萧承昀却连眼都没眨,金瞳里翻涌着狂涛:“你们毁她性命,还要毁千万人的安宁?!”他袖中掉出半块玉珏,正是之前从苏绾师父墓里盗走的玄清门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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