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又偷偷去过几次。
再后来,他登基,她为后,出宫不再那么容易,那烤肉的味道,便封存在了记忆里,带着那段惊险却又鲜活的岁月特有的香气。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尹昊清合上奏报,温声问道。
刘宝儿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是晚上膳房那道炙鹿肉,做得太过精致,反倒失了那股子……烟火气。”
她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炭火直烤的焦香,粗盐颗粒的咸,混着油脂滴落的‘滋啦’声,趁热咬下去,烫嘴又过瘾的感觉。”
她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向往,那是属于“刘宝儿”这个女子,而非“大晏皇后”的鲜活神情。
尹昊清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她一眼,记在了心里。
三日后,恰逢休沐。
前一日,尹昊清便吩咐下去,太上皇后孙悦榕近来在宫中住得闷了,她确实半月前从京郊行宫回宫小住,含饴弄孙,明日他与皇后陪太上皇后去京郊皇家道观进香祈福,顺便在山中别院住上一两日,散散心。
阿泽学业不可中断,由可靠的奶娘、嬷嬷及太傅照看,太上皇后若惦记孙儿,亦可随时回宫。
安排得合情合理,无人起疑。
翌日清晨,两辆不起眼的青幔马车悄然从玄武门出宫,前后仅有数名扮作家丁的侍卫跟随。
马车出了城,直奔西山。行至半途,一处预先安排好的岔路树林边,队伍停下歇息。
不久,从树林里驶出另一辆更加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骡车,赶车的是暗卫首领假扮的面容平凡、眼神精悍的汉子。
尹昊清和刘宝儿已换上了一身寻常布衣。尹昊清是靛蓝色细棉直裰,头戴同色方巾,像个家境殷实的书生或账房先生。
刘宝儿则是一身藕荷色碎花襦裙,外罩半旧月白比甲,头发挽成简单的妇人髻,插一支素银簪子,腕上戴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镯,全然一副市井小娘子的模样。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种久违的、孩子般的兴奋。
尹昊清扶着刘宝儿上了骡车,对扮作管家的心腹太监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挥手让他们依原计划前往别院布置。
骡车则调转方向,朝着京城西市缓缓而行。
另一名扮作小厮的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当骡车融入西市喧嚣的人流时,已是华灯初上。
夕阳的余晖尚未散尽,各色灯笼、气死风灯已然亮起,将整条长街照得恍如白昼。
人流比记忆中更加摩肩接踵,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卖馄饨、汤饼、卤煮的挑子冒着腾腾热气;卖胭脂水粉、头绳珠花、泥人面塑的摊子前围着大姑娘小媳妇;卖艺的敲锣打鼓,喷火的、顶碗的、耍猴的引得阵阵喝彩;测字算命的摇着铃铛,声音拖得老长……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食物的香气、汗味、脂粉味、牲畜味、尘土味……并不好闻,却无比真实,充满了旺盛的、蓬蓬勃勃的生命力。
刘宝儿一下车,眼睛就不够用了。她紧紧抓着尹昊清的手,尹昊清反手握得更紧,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姑娘,好奇地东张西望,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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