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篝火还未完全熄灭,烤肉的余香混杂着酒气与血腥味,仍在围猎场的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
将士们的豪言壮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然而,一道尖锐刺耳的宣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撕裂了这战后短暂的、虚假的繁荣。
“圣——旨——到——寒王殿下接旨——!”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穿透营帐,直抵核心寒王君墨寒的主帐。
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境深秋的寒意。
李晚宁刚为君墨寒肩上一道新鲜的箭伤换好药,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拢上里衣。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金疮药的清凉,听到这声宣喝,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熟练地系好衣带。
君墨寒端坐榻上,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古铜色的皮肤上旧伤叠着新伤,如同勋章。
他深邃的眼眸抬起,与李晚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一片沉静,毫无意外之色,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
该来的,躲不掉。这所谓的庆功宴,本就是一场鸿门宴的序幕。
“王爷,王妃,请速速接旨。”帐外,亲卫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君墨寒缓缓起身,玄色锦袍加身,更衬得他面容冷峻,身形挺拔如松。
李晚宁随他站起,一袭水蓝色劲装,勾勒出窈窕身姿,面容绝美倾城。
此刻却如覆寒霜,那双清冽的眸子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帐帘被两名侍卫从外掀起,傍晚昏暗的光线涌入,同时也带来了凛冽的寒风和一股肃杀之气。
为首一名面白无须、身着宫中内侍服制的宣旨太监,手持明黄卷轴,昂首而入。
他身后,并非寻常仪仗,而是两队披甲执锐的宫廷精锐侍卫。
眼神如鹰隼,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压迫——这阵仗,分明是押解,而非护卫!
太子赵弘瑾早已率众跪在帐外空地上,此刻低着头,嘴角却在那太监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压抑不住的、得逞的冷笑,那笑容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宣旨太监站定,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刻意拉长,在骤然死寂的营地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寒王君墨寒,骁勇善战,戍守北境,劳苦功高。此番围猎,更显英武,朕心甚慰……
特体恤王躬辛劳,恩准携王妃即日返京休养,共享天伦之乐,以慰朕心……”
冠冕堂皇的辞藻,句句不离“体恤”“恩宠”,然而,当最后一句清晰落地时,整个营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北境军务繁重,恐扰王休憩,着即由副将周奎暂代掌管,钦此——!”
旨意宣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这哪里是什么恩赏?
分明是明升暗降,削权夺兵!
要将君墨寒这头威震北境的猛虎,生生拔去利爪尖牙,圈禁在那繁华却吃人的京城牢笼之中!
无数道目光,或震惊,或愤怒,或担忧,或幸灾乐祸,齐刷刷聚焦在君墨寒挺拔的背脊上。
君墨寒叩首,额头触地,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那剥夺他兵权的旨意与自己无关:“儿臣……接旨,谢父皇隆恩。”
他伸出双手,从太监手中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象征着屈辱与危机的明黄绸缎。
李晚宁随之叩拜,垂眸的瞬间,眼底寒芒乍现,如冰河裂开。
共享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