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君墨寒的方向,虽隔着珠帘,却仿佛能与他目光交汇:“陛下,当断则断!”
君墨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与痛惜,帝王的决断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他猛地将血书战报摔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皇后所言,即是朕意!”他目光如炬,扫视群臣,“传朕旨意!”
“一,即刻明发天下,褒奖云州军民,厚恤张威等殉国将士,朝廷绝不放弃北境!”
“二,命郭威所部,昼夜兼程,做出驰援姿态,务必让突厥探子确信我大军将至!”
“三,北境各关隘,进入最高战备,严防死守,但不得擅自出击!”
“四,着内卫、兵部、刑部,联合彻查云州内奸开城一事!凡有牵连者,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诛其三族!”
“五,”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冷硬,“即日起,京城实行宵禁,各部严查往来人员,尤其是与北境有勾连者!凡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以通敌论处!”
一连串命令,雷厉风行,没有丝毫犹豫。
方才的恐慌,似乎在这强势的决断下,被强行压了下去。
“陛下圣明!皇后娘娘睿智!”部分将领和官员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下拜。
君墨寒不再看他们,目光投向殿外阴沉的天色,仿佛要看穿千山万水,看到那座正在血火中燃烧的孤城。
他缓缓坐回龙椅,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云州之围,朝廷有责。是朕,未能及早察知内奸,未能及时援救。
但今日之后,朕在此立誓——”
他站起身,手指向北方,一字一句,声震殿宇:
“云州之血,不会白流!张威将军与北境军民之忠勇,天地可鉴!
此仇,朕必报!此恨,必以突厥之血来洗刷!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血性。
退朝后,乾清宫东暖阁。
只有帝后二人。
君墨寒一拳砸在案几上,眼中布满血丝:“张威……是跟了朕十年的老兄弟!还有云州数万军民……是朕……是朕低估了那帮蛀虫!”
李晚宁轻轻握住他紧绷的拳,柔声道:“陛下,此刻不是自责之时。
内奸能开城门,绝非一日之功,必是早有预谋。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等待苏定方和灰鹊的消息。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
君墨寒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汲取着她传来的冷静力量:“晚宁,方才在朝上,多亏有你。”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李晚宁看着他,目光坚定,“陛下,经此一事,朝中那些摇摆之人,当知陛下绝非优柔寡断之君。
接下来,正是论功行赏,巩固权柄,推行新政之时。
北境之痛,需以革新来治愈。只有大夏真正强盛,此类悲剧,方能避免。”
君墨寒重重颔首:“不错。赏罚需分明。平定宫变、辅佐登基有功者,该赏!
北境战事,殉国者该厚恤,幸存者该重赏!至于那些……”
他眼中寒光一闪:“尸位素餐、甚至通敌卖国者,也该清算了!”
三日后,大朝。
气氛依旧肃穆,但已少了恐慌,多了几分凝重。
君墨寒高坐龙椅,颁布了一系列封赏诏令。
参与平定宫变的主要将领、官员,加官进爵,赏赐丰厚。
而在这一长串名单的最后,内侍监拖长了声音,念出了一段让所有人再次侧目的旨意:
“……朕之皇后李氏,毓质兰心,才德兼备,于宫变之中,临危不乱,稳定后方,献策救驾,功在社稷;
登基以来,辅佐朕躬,参赞机要,安定朝野,尤于北境危局,洞察先机,献策定计,挽狂澜于既倒。
实乃朕之良佐,国之栋梁。
特加封为‘辅国圣宸皇后’,享双俸,赐凤印,许其参知政事,御书房行走,遇军国要务,可随时入宫与朕商议。
另,赐京郊皇庄三处,东海明珠十斛,黄金万两,以彰其功!”
辅国圣宸皇后!参知政事!
御书房行走!随时入宫议政!
这封赏,已不仅仅是尊荣,更是实实在在的、前所未有的权柄!
几乎是将“共治”的承诺,部分落到了实处!
虽然未直接入主政事堂,但“御书房行走”、“随时商议”,其权限已远超历代任何皇后、甚至太后!
而且,特意点明“于北境危局,献策定计”,这是在告诉所有人,皇后不仅在宫变中有功,在新朝面临的第一次巨大危机中,同样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功劳,无人可以抹杀!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有人震惊,有人恍然,有人嫉恨,也有人……隐隐看到了不同的未来。
珠帘之后,李晚宁缓缓起身,隔着摇曳的珠玉,对着御座方向,敛衽一礼,声音平静无波:“臣妾,谢陛下隆恩。”
没有激动,没有惶恐,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接受。
君墨寒看着珠帘后那道模糊却挺直的身影,眼中闪过温柔与骄傲。
他知道,她值得。
然而,没等众人从这道石破天惊的封赏中回过神来,内侍监又念出了另一道旨意,内容却让所有人,包括李晚宁,都微微一愣。
“……中宫(皇后寝宫)历年失修,殿宇陈旧,不宜皇后居住。
朕感念皇后于潜邸时之辛劳,特准皇后暂居原镇北王府(现潜邸),待中宫修缮完毕后,再行迁入。钦此。”
暂居潜邸?
不入主中宫?
这道旨意,与前面那道厚重的封赏比起来,显得如此突兀,甚至……有些不合礼制。
一时间,各种猜测的目光,投向了珠帘,也投向了龙椅上的帝王。
陛下这是何意?
前脚给予无上权柄,后脚却不让入住中宫?
是顾忌礼法非议?
还是……帝后之间,并非表面那般和谐?
(第19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