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忠轻描淡写地提点：“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放到合适的岗位上磨练一下嘛，比如……调查记者，就很能锻炼人。”
那根本不是建议，是裹着糖衣的命令。
“有干劲是好事……”
韩莉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把温黛推出去，既是为了应付赵忠的压力，也是想利用温黛打开自己的上升渠道。
一举两得，却卑劣得让她自己都感到齿冷。
就在这时，赵明带着那副令人厌烦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走了过来。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目光在温黛和韩莉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温黛身上，语气轻佻：“调查记者？韩组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吧？温黛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行吗？”
温黛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懒得理会。
赵明也不恼，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对韩莉说，语气带着心照不宣的暗示：“韩组长，看来您是真要重点‘培养’温黛了。也好，年轻人嘛，多锻炼锻炼是好事。您可一定要……好好‘培养’她呀。”
他刻意加重了“培养”两个字，目光在韩莉瞬间绷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得意地晃开。
看着赵明离开的背影，韩莉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节泛白。
赵明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
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前途和家庭的潜在威胁，一边是眼前这个对她充满信任的年轻下属的职业生涯，甚至……安全。
成全她的理想？
韩莉在心底苦涩地嗤笑自己，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
她清楚地知道，赵忠给的这个选题水有多深，背后站着哪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利益集团。
她这哪里是给机会，分明是把一只懵懂的小羊羔，亲手推向可能布满荆棘甚至陷阱的丛林。
可是……她还有的选吗？
丈夫公司几十号人等着发工资，孩子明年升学的关键期……
赵忠那边，她根本得罪不起。
韩莉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口的梗塞感，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对温黛说：
“既然你有这个意愿，那我这里正好有个选题，外地游客反应陵川隔壁的清宁市旅游团有强买强卖现象……”
她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咬着牙补充。
“你可以先跟跟进，摸摸底。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异常缓慢而沉重，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希望温黛能听出其中的警示。
“好的，韩组长！我一定尽力！”
温黛却完全沉浸在获得机会的喜悦中，脸上绽放出明亮而充满斗志的笑容，丝毫没有察觉到韩莉笑容背后的苦涩与挣扎，以及那句“安全第一”背后沉甸甸的、近乎悲凉的意味。
看着温黛毫无阴霾地转身离开，韩莉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迈出了错误的一步，但命运的齿轮，似乎已经沿着被权力强行扳动的轨道，开始缓缓转动了。
而温黛，这个才华横溢又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已然又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