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青石县令苏云,虽有治水之功,然其行事乖张,不守国法,臣列其罪状有三!”包拯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带着金石之气。
“其一,无法无天,擅征民夫,名为以工代赈,实则行强役之实!”
“其二,巧立名目,勒索乡绅,名为发行‘建设券’,实则私印钱钞,与谋逆无异!”
“其三,聚拢流民,拥兵自重!短短数月,麾下已聚近十万之众,人心归附,只知有苏云,不知有朝廷!此乃取乱之道,动摇国本之举!”
他每说一条,声音便高亢一分,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陛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苏云此人,虽有奇能,然行事乖张,不守国法,视朝廷纲纪如无物。其以雷霆手段,聚拢民心,收敛巨富,拥数万之众于一县,此等行径,与汉时王莽何异?”
“陛下!苏云此人,断不可留!臣恳请陛下下旨,允臣亲赴青石县,彻查此案!若其真有不臣之心,臣愿为陛下执利剑,斩此心腹大患,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包拯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言辞恳切。
说完,他将奏章高举过头,重重跪倒在地。
赵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去看那封奏章,只是看着跪在地上,脊梁挺得笔直的包拯。
他知道,包拯说的每一个字,都站在大宋的律法之上,都出自一颗赤胆忠心。
但,也仅仅是律法。
赵祯缓缓站起身,走到包拯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包卿,你的忠心,朕知道。”
他拿起桌上那份“无碍”的塘报,递到包拯面前。
“可朕也想知道,当万顷良田沦为泽国,百姓易子而食之时,为何独他青石县,能安然无恙?”
“当户部尚书告诉朕,国库空虚,无钱可拨,无粮可发之时,为何独他苏云,能自筹钱粮,筑起那道连洪峰都冲不垮的大堤?”
赵祯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包拯的心上。
他能引经据典,罗列苏云百般罪状,却无法回答这些最根本的问题。
“朕,也想亲眼去看一看。”赵祯的语气变得深沉,“去看一看,是你的国法重要,还是朕的万民重要。”
包拯浑身一震,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陛下,您……您要亲幸?”
“微服私访。”赵祯淡淡道,“朕扮作富商,你,就做朕的账房先生。此去,不带仪仗,不惊动地方。”
他看着包拯,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包卿,你陪朕走一趟。朕给你彻查的权力,但朕也要你记住一句话。”
“此行,查明实情为上。”
“那苏云,若真是祸国殃民的奸佞之徒,不用你动手,朕第一个不饶他。”
“可他若真有安民兴邦的经天纬地之才,纵使行事有些瑕疵,朕也希望你……能为国惜才。”
赵祯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毕竟,这大宋的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包拯心头巨浪翻涌,他看着皇帝眼中的期许与疲惫,最终,还是躬身领命。
“臣……遵旨。”
只是,在他低下的头颅掩盖的眼神深处,那份坚冰并未融化。
规矩,就是规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倒要看看,这个苏云,究竟是经天纬地的栋梁,还是一个蛊惑君心的巨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