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范仲淹摇头,“大错特错。”
包拯皱眉。
“为何?”
“因为苏云不是一般人。”范仲淹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你让他只管河工,就等于废了他一半的本事。”
“他的本事,不就是治水修路吗?”
“不止。”范仲淹停下脚步,“包兄,你在青石县,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那里的百姓,对苏云是真心拥戴。”范仲淹的声音低了下来,“不是畏惧,不是逢迎,是真心实意的拥戴。”
包拯想起李老汉那张布满皱纹却神采飞扬的脸。
“这……”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范仲淹打断他,“这意味着,苏云懂得如何赢得民心。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包拯的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你更应该支持我的建议。”他站起身,“让他只管河工,不让他接触更多的百姓。”
“错了。”范仲淹摇头,“包兄,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
“你把苏云当成了敌人。”范仲淹看着包拯,“可他不是。他是大宋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
“我没有把他当成敌人。”包拯辩解,“我只是……”
“你只是不信任他。”范仲淹打断他,“因为他的法子太新,新到你无法理解。因为他的做法太大胆,大胆到你无法接受。”
包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范仲淹说得对。
他确实不信任苏云。
“包兄,我知道你是为大宋着想。”范仲淹的语气缓和下来,“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们不用苏云,大宋还能撑多久?”
“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范仲淹反问,“继续向西夏送岁币?继续让百姓在黄河边上挣扎求活?继续让国库年年空虚?”
包拯沉默了。
“包兄,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范仲淹走到包拯面前,“苏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多加爱护,不要过多纠偏。”
“范相公,你这是让我违背良心。”包拯摇头,“我是御史,职责就是纠察百官。若我不纠偏,谁来纠偏?”
“我不是让你不纠偏。”范仲淹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些空间。让他把才能发挥出来。”
“若他失控了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范仲淹的声音里有些无奈,“可若我们现在就把他束缚住,那大宋就真的没希望了。”
包拯看着范仲淹,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范仲淹说的有道理,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范相公,恕我直言。”包拯站起身,“苏云的法子虽好,但风险太大。我不能拿大宋的国运去赌。”
范仲淹看着包拯,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包兄,你还是不信任他。”
“不是不信任。”包拯摇头,“是不敢信任。”
两人对视,谁也说服不了谁。
良久,范仲淹叹了口气。
“罢了,我知道你的脾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言。”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
“包兄,我只问你一句话。”
“范相公请说。”
“若有一天,大宋真的撑不住了,你会不会后悔?”
包拯愣住了。
范仲淹没有等他回答,推门离去。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包拯站在窗边,看着范仲淹离去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
他知道范仲淹说得对。
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桌上的奏折静静地躺着,封口处的火漆在晨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包拯走过去,拿起奏折。
手指在封口处摩挲了片刻,最终还是放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