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海的心脏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知府大人怎么说?”
“知府大人说,此乃利国利民之物。”赵秉坤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利国利民……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压在了陈四海的心头。
“赵大人,我们可是多年的交情……”
“正因为是多年的交情,我才跟你说句实话。”赵秉坤打断了他,“那个苏云,不简单。黄河决堤,他立下大功,圣上都有耳闻。如今,他又烧出这种神物。我问你,我能下令,不许百姓用好东西,不许朝廷的工程用更坚固的材料吗?”
“我若是下了这道命令,明天御史的弹劾奏章,就能从怀庆府一直堆到京城!我这头上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赵秉坤的一番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陈四海所有的怒火和希望。
他明白了。
赵秉坤不是不想帮他,是不敢帮,也是不愿帮。
为了他一个商人,去背一个“与民争利”的骂名,这笔买卖,太不划算。
陈四海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赵秉坤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四海,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江湖,也有江湖的门道。”
陈四海猛地抬起头。
赵秉坤的眼神意味深长:“生意上的事,自然要用生意的法子解决。可有时候……天干物燥,有些建在荒郊野外的窑厂,不小心走了水,或者……有些脾气不好的工匠,喝多了酒闹事,砸了东西……这些,也都是常有的事,对不对?”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气。
“本官日理万机,可管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民间纠纷。”
陈四海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听懂了。
赵秉坤这是在给他指路,一条见不得光的死路。
官面上,赵秉坤不会出手。
但私底下,如果他陈四海能用“江湖手段”解决了问题,赵秉坤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帮忙抹干净手尾。
一股阴狠的戾气,重新从陈四海的心底升起。
他站起身,对着赵秉坤深深一揖:“多谢大人指点,陈某……明白了。”
走出通判衙署,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苏云……青云砖……”
他靠在软垫上,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后,定格在一片狰狞。
“你不让我吃安稳饭,我就砸了你的锅,烧了你的灶!”
他对着车外阴冷地吩咐道:“回去!立刻传信给黑水帮的龙头,就说我陈四海有笔大买卖,要和他谈!”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城中最阴暗的角落驶去。
而此时,数百里外的青石县。
黄河大堤上,苏云正拿着一根新做的鱼竿,悠闲地钓着鱼。
王猛站在他身后,有些焦急地搓着手:“大人,都过去十几天了,阳武县和原州那边天天派人来催,问我们的砖到底什么时候开卖。钱员外他们几个,嘴上都快急出泡了。咱们……真的还不出手?”
苏云看着平静的河面,一动不动。
“急什么?”
“可是……”
“王猛,你见过鹰抓兔子吗?”苏云突然问。
王猛一愣,摇了摇头。
“鹰在天上盘旋,不是它看不见兔子,而是它在等。等兔子跑得最快、最慌、最以为自己能逃掉的时候,它才会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扑下去,一击致命。”
苏云嘴角微微上扬。
“现在,阳城那只兔子,应该已经快被我们逼疯了。”
“他越疯,就越容易出错。”
“我们等着就行了。”
话音刚落,鱼线猛地一沉。
苏云手腕一抖,稳稳提竿。
一条肥硕的黑鱼,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被他精准地甩进了身后的鱼篓里。
“看,这条更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