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府,通判衙署。
赵秉坤同样一夜没睡好。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眼皮一直在跳。
直到清晨,一份来自青石县的八百里加急公文,和一份来自阳城县的紧急报告,同时摆在了他的书案上。
看完两份公文,赵秉坤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
青石县的公文,写得极其“客气”,只说官办窑厂遭匪寇袭击,抓获主犯后,审出幕后主使疑似阳城富商陈四海。
因事关重大,恐有动摇国本之嫌,特此上报,恳请知府大人明察,并“协助”调查。
而阳城县的报告更直接:我们已经配合青石县,把人抓了,家也抄了,所有产业都封了。人证物证俱在,就等您发话了。
赵秉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了几天前,自己对陈四海说的那些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湖事,江湖了……”
他本意是让陈四海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给苏云添点堵,恶心恶心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四海蠢到直接派人去放火杀人!
更没想到,那个姓苏的,竟然狠到了这个地步!他根本就没想过息事宁人,他是在钓鱼!
用他自己的窑厂当鱼饵,钓陈四海这条大鱼!
如今,鱼上钩了,人抓了,罪名也扣实了——袭击官办窑厂,等同谋逆!
这案子,已经不是他一个通判能压得住的了。
知府大人那边,已经收到了公文,甚至可能已经上报给了朝廷!
他若是敢替陈四海说一句话,明天就会被扣上一个“同党”的帽子,扒掉官服,一起下大狱!
“来人……”赵秉坤的声音干涩沙哑,“备轿,去知府衙门……”
他知道,陈四海,完了。
他自己,也必须立刻去向知府大人“坦白”,撇清所有关系,才能保住头上的乌纱帽。
至于那个远在青石县的年轻人……
赵秉坤的脑海里,浮现出苏云那张平静的脸。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此子,是妖孽!
……
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黄河边的工地上。
龙窑依旧在熊熊燃烧,工人们清理了废墟,受伤的人被抬到宿舍里好生照料,一切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只是,所有民夫看向苏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敬畏,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不费一兵一卒,谈笑间,就将一场足以摧毁整个窑厂的危机,化解于无形,甚至还反手把敌人给生吞活剥了。
这是什么手段?这是神仙手段!
苏云正蹲在地上,检查着一块被砸出裂纹的青砖,眉头微蹙。
“大人,王捕头回来了!”福伯快步跑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苏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只见王猛带着一队人马,押着一辆囚车,风尘仆仆地驶入工地。
囚车里,陈四海披头散发,满脸死灰,早已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
“大人,幸不辱命!”王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干得不错。”苏云点了点头,目光越过王猛,落在了囚车里的陈四海身上。
工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躺在担架上,头上缠着绷带的王老五,更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对着囚车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活该!”
苏云走到囚车前。
陈四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姓苏的!你不得好死!”
苏云笑了。
“陈员外,别这么大火气。”他慢悠悠地说道,“本官请你来,不是要你的命。毕竟,杀人是犯法的。”
“你……”陈四海一愣。
“袭击官办窑厂,死罪是免不了的。不过嘛……”苏云话锋一转,“本官一向爱惜人才,也爱惜钱财。陈员外你在永兴军路经营数十年,家大业大,就这么砍了,怪可惜的。”
他敲了敲囚车的栏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陈四海的耳中。
“给你个机会。把你陈家所有的家产,包括田产、商铺、窑厂、人脉,统统交出来,并入我们青云建设商号。”
“作为交换,本官可以向知府大人求情,给你留条活路,让你去大牢里安度晚年。”
“你陈家流了几十年的血,正好,给我们青石县,输一次血。”
“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