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一片黑暗。只有阿信的义眼和辰的矿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光线缓缓扫过内部,两人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然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地下空腔。
空腔的中央,并非什么机器,而是一棵……巨大无比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和木质纹理融合构成的、早已枯萎死亡的巨树的残骸!
巨树的枝桠如同扭曲的臂膀,伸向穹顶,其上悬挂着无数休眠舱般的透明容器**部分已经破损空置,但仍有少数几个里面,似乎凝固着模糊的、幼小的身影……
巨树的根部,深深扎入地下,与无数粗大的、至今仍在缓缓输送着微弱能量的管道和线缆连接在一起。
整个空间寂静得可怕,充满了死亡与停滞的气息。
这就是……“摇篮”?“母亲”?
“……怎么会这样……”辰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伤和茫然,“‘母亲’……已经……枯萎了?那……‘她’呢?‘锈弦’在哪?”
他的话音未落。
“谁……允许你们……闯入……‘母亲’的安眠之地……”
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未曾开口说话的老妇人的声音,从巨树后方阴影中缓缓响起。
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穿着破烂不堪的灰色修女袍、脸上布满深深皱纹和金属补片的老妇人,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装满各种维护工具的小车,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见瞳仁,但她似乎能清晰地“感知”到两人的存在。她的右手,是一只粗糙的、布满焊疤的金属义手。
“锈弦……婆婆?”阿信试探着问道,出示了自己那双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义眼,“是药婆让我们来的……她说……您欠她一条命……”
听到“药婆”的名字,老妇人锈弦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她那浑浊的“目光”落在阿信的义眼上,久久没有移动。
“……小药……她……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哀伤,“……这双眼睛……她终究还是……给了你……”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辰的方向:“……那么……你就是……那个……辜负了‘母亲’……辜负了‘星辰’……最后像懦夫一样逃跑的……‘辰’?”
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尊严。
锈弦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仿佛承载了数个世纪重量的叹息。
“……‘母亲’早已枯萎……‘摇篮’也已沉寂……你们来此……一个将死的老太婆……又能做什么呢?”
“我们需要帮助!”阿信急切地说道,“药婆说‘母亲’的脉搏还在跳动!凌霜姐被钦天监抓走了!星官风要打开缺口!玄晦先生说‘门’要双向打开了!只有您能……”
听到“星官风”、“缺口”、“门双向打开”这些词,锈弦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风……那个窃取老师成果的叛徒……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恐惧?
她猛地推着小车,快速走到巨树根系的一个不起眼的接口处,用她的金属义手连接上去。
嗡……
整个枯萎的巨树,竟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依然顽强的能量波动,从根系深处传来,通过她的义手,显示在小车上一台老旧不堪的屏幕上!
那波动曲线,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生命的韵律!
“‘母亲’……的确还未完全死去……”锈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悲伤,“……但她太虚弱了……几乎无法再做任何事……”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阿信,特别是他的那双义眼。
“……除非……”
“……除非什么?”辰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锈弦的金属义手指向巨树根系最深处、一个被厚重锈蚀覆盖的特殊接口:“……除非……能启动最后的‘净化协议’……但这需要……‘星辰之眼’的核心密钥……以及……庞大的、纯净的、未经晶化污染的能量源……”
她的“目光”落在阿信的义眼上:“……密钥……就在你这双眼睛的最底层……药婆应该早已植入……但能量源……”
她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能量源?”辰愣了一下,猛地想起什么,从破背包里掏出了那个破损严重的、从星官风处得到的“星枢之眼”!
“这个……这个行不行?!它……它好像还残留着一些能量!”
锈弦的“目光”触及那破损的义眼,身体再次剧震!
“……‘星枢之眼’……老师的……杰作……”她的声音充满了无比的激动和怀念,“……它……它竟然还存世?!虽然破损……但其核心……或许……或许真的能提供一丝……启动的‘引信’!”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但就在此时——
轰!!!!
整个“摇篮”空间剧烈震动!顶部的锈蚀碎块簌簌落下!
阀门之外,传来了更加猛烈和密集的能量轰击声!以及某种大型机械钻探的轰鸣!
“他们……找到这里了!”阿信脸色惨白。
獬豸卫的追兵,显然动用了重武器,正在强行突破阀门!
时间,所剩无几!
锈弦的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神色:“……辰……赎罪的时候……到了……”
“……阿信……孩子……准备好……这可能……会非常痛苦……‘母亲’会直接与你的神经接驳……”
她快速地将破损的“星枢之眼”连接到一个复杂的转换器上,又将转换器的输出端,对准了巨树根系那个特殊的接口!
同时,她示意阿信将眼睛对准另一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接口!
“不!不要!”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大叫,“强行抽取密钥和接驳!他会死的!”
“……为了阻止‘门’的打开……为了……‘母亲’……牺牲……在所难免……”锈弦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带着一种殉道者的狂热,“……或者……你想看着‘归墟’……吞噬一切?”
阿信看着那不断震动的阀门,又看了看那枯萎的巨树和锈弦决绝的脸,想起了药婆,想起了凌霜,想起了那恐怖的晶化未来……
他猛地一咬牙,将自己的右眼,狠狠对准了那个红色的接口!
“来吧!”
地核深处,异变的缺口翻滚着银紫交织的能量,凌霜融入其中,下落不明。墨非被俘,星官风面对失控的实验,脸色阴沉地计算着下一步。那“织梦者的残骸”依旧在他手中闪烁,似乎对异变的缺口产生了新的兴趣。
锈巷“摇篮”,阀门即将被攻破。阿信毅然将眼睛对接,准备承受抽取“星辰之眼”密钥的巨大痛苦,以自身和破损义眼为祭,尝试启动枯萎“母亲”最终的“净化协议”。辰在一旁,面临最终的赎罪抉择。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钟楼内。
玄晦手臂上的光沙已流淌至尽头。
他面对着巨钟,脸上再无犹豫,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与亘古同存的悲哀与决绝。
他那只缠绕着近乎静止光沙的左臂,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按向了巨钟正中心,那个代表“亥时”的、早已停滞的刻度。
并非拨动。
而是……自我献祭般的……融入。
【……以我残躯……】**
【……化为迟滞……最终……的……楔……】
沙眸中,最后倒映出的,是那片无尽的紫色晶化荒漠,以及荒漠中心,那搏动的黑色旋涡,陡然扩大了整整一圈!
钟楼内外的时间,在这一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扭曲与震荡!
——牺牲已至尽头!净化能否启动?异变的缺口将引出何等存在?融入钟楼的玄晦又将带来何种变局?星官风手中的“织梦者残骸”隐藏着怎样的过去与未来?最终的帷幕,正在滔天巨浪中,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