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永福喂完骡子回到堂屋,陈老爷子才把姐弟俩在县城的奇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陈永福听完,心情复杂极了,看着两个孩子,既心疼他们挨饿冒险,又震惊于他们胆大包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奶奶抹了把眼角,开口道:“唉,能囫囵个儿回来比啥都强,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看着屋里堆得像小山似的米面、熏肉、衣物被褥,有些手足无措,
“当家的,这些东西咱真能用?你看这老些衣裳、棉袄,咱家几口人所有的加起来也没这一半多。还有这厚实的半新被子,咱今年冬天冻不着了。”她摸着那两床半新的厚棉被,声音里带着惊喜。
陈老爷子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对着全家人郑重地说:“都听好了,今天大丫和小宝去县城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往外吐,要是有人问起他俩今儿去哪儿了,就统一口径,说去是对面山坡上挖野菜,听见没?”
屋里人都连忙点头。在这个家,陈老爷子的话就是定海神针。
“至于这骡车和牲口,”陈老爷子继续道,“就说是永福他远房大伯家的,他大伯不是早年搬去隔壁县了嘛。就说他们临时寄放在咱家,过阵子有人来拉走。”
杏花担心地问:“那要是有人刨根问底,问是哪个大伯,咱咋说圆乎?”
陈老爷子显然早有思量:“就说是我那早年闯关东的堂兄,陈大河。他们家在隔壁县,跟村里早就断了来往,旁人也不好打听。记住了。”
他安排妥当,才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向堆着的米面,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老婆子,杏花,赶紧的去做饭,这都啥时辰了,跑了一天,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今儿咱们吃顿干的。”
“哎。”杏花应了一声,脸上愁云一扫而空,抱起一袋杂面,就往厨房走去,陈奶奶也赶紧跟去帮忙。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诱人的香气。今夜,陈家小院的饭桌上,终于不再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
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的木桌旁。桌上摆着几大碗热气腾腾的杂面糊糊,里面罕见地飘着油花,还撒了盐,那香味儿直往每个人的鼻孔里钻。
这顿饭,对陈家来说,简直是难得的好饭。碗里不再是苦涩难咽的野菜糊糊,而是实实在在,有滋有味的粮食。
陈大丫和陈小宝虽然在城里吃了不少窝头垫了底,但一路赶车回来,那点东西早消耗光了。此刻面对这香喷喷的面糊糊,姐弟俩也顾不得许多,端起碗就大口吃起来,吃得又快又香,仿佛要把这两个月亏欠的油水都补回来。
两人一连干掉三大碗,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肚子里那股饥饿感总算是又压了下去,但也只是勉强不饿而已。姐弟俩对视一眼,都没再添饭,他们心里门儿清,带回来的粮食虽多,但离夏收还有一个多月,这点家底要养活六口人,必须精打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