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玥见他已控制住甲板局面,点头道:“有劳大当家。”径直回到舱室。
“是谁?”黑暗中传来叶蓁的问询。
“是我。”陈景玥反手关紧舱门,摸索着找到火折子,将桌上油灯点亮。
昏黄的光晕驱散黑暗,映出叶蓁担忧的脸。
见陈景玥从头到脚都在滴水,叶蓁忙从行囊里翻出衣物:
“快换上,仔细着凉。”
陈景玥迅速换好衣服,擦拭湿发。叶蓁见她动作间神色沉凝,忍不住问:
“外面情形如何?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陈景玥先提醒她:“抓紧些,风浪还未过去。”
见叶蓁依言握紧榻边木栏,陈景玥继续道:“我去砍断了连接后船的缆绳。”
叶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但眼中浮起忧虑:
“缆绳断了?那,岂不是要和后船走散?”
“不断,两条船都可能被拽翻。”
陈景玥停下手里动作,望向摇曳的灯焰,
“小宝那边有慕白和莫宽,船上是吴长海主事,方大当家的人也多在那边。他们会没事的,只要朝着原定方向而去,自会相遇。”
陈景玥这话,既是对叶蓁说,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这一夜,众人注定在不安与恐惧中度过。
风浪渐渐平息,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陈景玥立在船头,眺望四周。
浓雾已然消散,墨黑的海水也恢复成深沉的靛蓝,浩渺的海面一望无际,另一条船的踪影,始终不见。
关先生见手中罗盘恢复正常,指挥着船头调转,朝着预定的航向驶去。
方大当家将所有人都集中到甲板,清点人数,核查损失。
得知两名船员坠海,生还无望时,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默然良久。
众人散去,方大当家寻到老舵工,瞥了眼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问道:
“方才陈姑娘所说,可都当真?”
老舵工点了点头,这个饱经风浪的汉子,有些哽咽的开口:
“是真的,当时那浪头,眼看就要把船拍翻。他们俩跑去解缆绳,然后,就……”他眼睛发红,已是说不下去。
方大当家拍了拍老舵工的肩头,缓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大牛,是你侄儿吧?我记得他家里还有个常年卧病的大哥。这次回去,除了陈姑娘许诺的一百两安家费,我再私下添五十两。往后家里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说一声。”
老舵工抹去眼角的湿意,点了点头:
“大当家仁义,我替大牛他爹,谢谢您。”
方大当家似想起什么,眉头微蹙,又问:
“你说,那缆绳是陈姑娘和她家护卫解开的?可我方才去看过断口,分明是被砍断的。”
老舵工歪着头,回忆那混乱惊险的一幕,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道:
“当时风浪太大,天又黑,我也看不真切,兴许,是那护卫用刀砍断的?”
话刚出口,他自己也生疑。
那浸透海水的粗缆坚韧无比,怎可能瞬息斩断?何况当时只有一个护卫和那位陈家姑娘在。
方大当家见他确实说不清,不再追问,只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离开。
船只在调整航向后,向着流火岛的方向继续前行。
海面恢复平静,仿佛昨夜的狂暴只是一场幻觉。
行至午后,日头西斜。一直凭栏远眺的陈景玥,眼神忽然一凝。
在天海交接处,一个小小凸起,正在氤氲的水汽与光线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