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得知凝霜死讯时，怨过她，恨过她。
可到头来，他认为最该恨的人还是他自己。
他不该把对凝霜的悔恨施加到付晓月身上，现在想来，当真懦夫。
他此生无愧父母，无愧天地，却偏偏辜负了两个最爱他的女子。
他欠凝霜的，只能用这条命来还。
但欠付晓月的，今世是还不清了……
夜凉如水，冷月如霜。
陶青锋猛地咳了几声，竟是有了些回光返照的迹象，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不再那么冰冷，却依旧疏离。
“晓月。”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付晓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凑近，“夫君，我在！”
“把窗子打开，”他喘息着，艰难地说道，“我想看看月亮。”
付晓月起身，将雕花木窗尽数推开。
清冷的月光霎时倾泻而入，照得内室如白昼明亮。
她回到床边，依偎在陶青锋的胸膛上，轻声道，“夫君，今晚的月色真美。”
陶青锋望着窗外的明月，目光悠远，“我初次见到凝霜，也是在这样的月色里，她那时刚刚丧父，身着白裳站在回廊下，却比这月色还要皎洁……”
付晓月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狠狠刺痛，她默默地别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泪光，缓缓道。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新科状元策马游街那日。三位才子，一个比一个丰神俊朗，可我偏偏一眼就瞧中了你。
我从绣楼上扔了一朵新摘的牡丹花，那花刚好砸在你的脑门上……”
陶青锋唇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他音量越来越轻，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今世，我不会原谅你，若有来世……”
话未说完，他眼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垂落在床侧的手，也无力滑落。
付晓月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她握住他已经冰冷僵硬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你惊鸿一瞥，似怒还嗔。”她喃喃自语，把刚才的话说完，“当时我便想，接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啦……”
压抑许久的悲痛在这一刻爆发，她伏在陶青锋的床边，痛哭出声。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牡丹花落，唯余伤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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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锋出殡那日，全府缟素。
付晓月一身重孝，亲自操持着他的丧事，每一个细节都亲力亲为。
她看上去无比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陶青锋离去这件事。
灵堂内，白幡低垂，哀乐低回。
付晓月跪在陶青锋的棺椁前，双眸无神，曾经人比花娇，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她静静地看着那沉寂的棺木，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桃含泪劝她哭一哭，可她从陶青锋离去那晚后便再没流过一滴泪。
连宰相大人放狠话要将她关起来，她都是一脸漠然，不哭也不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