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碧海传奇

第48章 宝船启航:海雾中的匿名警告

永乐十三年,苏州刘家港的晨雾还没散尽,码头的青石板路已被脚步声敲得发烫。天刚蒙蒙亮,东边的海平面只泛着一丝淡金,送行的百姓却已挤得像码头上堆着的盐袋,连桅杆间的绳网里都扒着半大孩子,手里攥着爹娘给的麦饼,眼睛直勾勾盯着停泊在港内的宝船。

那船当真是世间少见的巨物——船体宽得能并排跑三辆马车,桅杆高得快戳进晨雾里,船身刷着朱红漆,船头雕刻的兽首嘴里衔着铜铃,风一吹就“叮铃”响,像是在跟码头上的人打招呼。岸边的张婶挤在最前面,蓝布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的布包被她抱得紧紧的,里面是刚蒸好的肉包子,热气把布包都熏得发潮。见穿着短打的船员扛着木箱从身边过,她就赶紧掏出一个塞过去:“小伙子,拿着路上吃!海上风大,填肚子要紧!”

船员们大多笑着接了,有的还会回一句“谢张婶”,也有几个脸生的新兵,红着脸不敢接,被同伴推了一把才慌忙道谢。张婶看着他们,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当年你爹跟船去东洋,我也给过他包子呢!”

宝船的船头甲板上,郑和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官服,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攥着一面杏黄色的小旗,旗角绣着个“郑”字。晨雾沾在他的官帽上,凝出细小的水珠,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神色平静得像港里的水。身后的亲兵捧着海图,小声提醒:“大人,离预定起航时辰还有一刻钟。”郑和点点头,指尖在小旗上轻轻摩挲——这面旗,他昨晚在灯下缝了又缝,针脚密得像渔网,就盼着今天能顺利扬起。

“嘿!最后一袋胡椒搬完了!”

一声粗亮的喊叫声从船尾传来,赵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肩上的麻布袋往甲板上一放,袋子落地时溅起几粒棕红色的胡椒籽。他穿着件粗布短褂,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胳膊,上面还沾着点木屑——刚才搬箱子时不小心蹭到的。马欢正靠在船舷边整理译稿本,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赵哥,你这力气,要是去拉纤,能顶三个壮汉。”

赵虎走过来,拿起马欢放在旁边的水囊灌了一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他也不在意,用袖子一擦:“你少跟我贫嘴。说真的,都准备好了,就等郑大人下令——对了,你昨晚去找郑大人,回来的时候脸皱得跟腌菜似的,到底说啥了?”

马欢手里的笔顿了顿,想起昨晚在郑和舱里的情景——郑和拿着一份西洋海域的旧图,指着一处模糊的标记说“这地方可能有暗礁”,还嘱咐他多准备几份常用语的译稿,怕到时候跟当地部落沟通不顺畅。他刚想跟赵虎细说,就听见船头传来郑和的声音,清亮得像穿透晨雾的钟声:“起航!”

话音刚落,船员们就动了起来。负责起锚的几个壮汉喊着号子,把缠着粗绳的绞盘转得“嘎吱”响,沉重的铁锚从水里慢慢升起来,带着一串串水珠落在甲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桅杆上的大明旗帜被水手们拉了起来,红底黄纹的旗子一展开,就被海风裹着飘了起来,“哗啦啦”的响声在码头上回荡,像是在唱一支雄浑的歌。

宝船缓缓驶离码头,船身推开海水,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后面跟着的几十艘小船也依次动了,有的装着粮食,有的载着丝绸,还有的是护卫用的兵船,远远看去,整支船队像一条长龙在海上游,龙头是那艘巨大的宝船,龙身是跟着的小船,在淡金色的晨光里,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岸上的百姓挥舞着手臂,喊着“一路平安”,声音此起彼伏。张婶站在最前面,手里的包子举得老高,嗓子都喊哑了:“小伙子们,早点回来啊!我还给你们蒸包子!”她身边的孩子也跟着喊,手里的麦饼都快挥掉了。

李四站在船舷边,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眼睛有点红。他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这是第一次出海,出发前爹娘在村口送他,娘哭得直抹眼泪,爹拍着他的肩膀说“要给家里争光”。现在看着熟悉的码头慢慢变小,他鼻子一酸,却还是强忍着泪,笑着对马欢说:“马通译,咱们真的起航了!以后就能看到西洋的样子了,你说那边的人,是不是也吃包子啊?”

马欢看着他憨厚的样子,心里也软了,刚想安慰他几句,忽然瞥见远处的海面上有个小点正快速靠近。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是艘小快船,船帆被风吹得鼓鼓的,船上有个人挥舞着手臂,还在喊着什么。“哎,那是什么?”马欢指着那个方向,语气里带着疑惑。

赵虎也凑过来看,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是谁啊?都起航了,还追过来干啥?难不成是忘了带东西?”他刚说完,小快船就离得更近了,船上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带着点气喘吁吁的调子:“马通译!等一下!马通译!”

马欢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他再仔细看,才认出船上的人是仓库的小吏孙六。孙六平时在仓库里负责登记物资,性子胆小,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今天怎么敢驾着小快船追上来?

小快船很快就追上了宝船,孙六抓着船边的栏杆,气喘吁吁地喊:“马、马通译!你昨儿把译稿本落在仓库了!我、我给你送过来!”他手里抱着个布包,因为跑得太急,布包的带子都松了,差点掉下去。

马欢这才想起,昨晚整理译稿时,因为郑和突然叫他,他慌乱中把译稿本落在了仓库的桌子上。他赶紧让身边的水手放下绳子,对着孙六喊:“你小心点,抓稳绳子!”

孙六点点头,把布包背在背上,双手抓着绳子,被水手们慢慢拉上了宝船。刚一踏上甲板,他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把衣服都浸湿了。马欢走过去,把水囊递给他:“孙兄,辛苦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把译稿本落了?”

孙六喝了口水,缓了缓神,才说:“我今早去仓库盘点,看见你的译稿本放在桌子上,想着你肯定急用,就赶紧驾着小快船追过来了。还好赶上了,要是晚一步,就看不到你们的船了。”

马欢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他的译稿本——蓝色的封皮上,他昨天不小心滴上的一滴墨水还在,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谢谢你啊孙六,要是这译稿本丢了,到了西洋,我可就成了睁眼瞎,啥也干不了了。”

孙六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应该的。咱们都是为船队办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对了,马通译,这布包里还有张纸条,是我捡译稿本的时候发现的,夹在里面,不知道是谁放的。我看上面画着奇怪的东西,就一起给你带来了。”

马欢心里一动,赶紧从布包里拿出纸条。那是一张泛黄的纸,边缘有点磨损,像是放了很久。纸上画着个奇怪的符号,歪歪扭扭的,有点像“礁”字,又不太像,符号旁边写着四个小字:“小心黑礁湾”。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就只有这四个小字和一个符号,像是谁随手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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