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旗,应声而倒!
“韩将军——!”江东军阵瞬间大乱!
关胜一刀劈飞韩当,毫不停留!赤兔马在混乱的军阵中左冲右突,青龙刀所向披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他并非恋战,而是要彻底搅乱这个庞大的军阵!
“韩当已败!尔等还不速降——!”关胜的怒吼如同雷霆,在混乱的战场上回荡!
帅旗倒下,主将生死不明(实则重伤昏迷),后方粮草被焚的消息已经扩散,军阵又被关胜这绝世凶神搅得天翻地覆!江东军的士气,瞬间跌落谷底!
“败了!败了!”
“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庞大的江东军阵,彻底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城头上,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劫后余生的狂喜让所有人都热泪盈眶!
然而,孙逊脸上的狂喜还未完全绽放,就瞬间凝固!
因为,崩溃的江东溃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部分向着大营方向逃窜,而更大一部分,竟被关胜驱赶着,如同失控的兽群,朝着下邳城的西城墙豁口方向,汹涌扑来!
更让孙逊睚眦欲裂的是,在那股溃兵洪流的最前方,竟然混杂着数百名衣衫褴褛、哭喊连天、被溃兵裹挟着身不由己向前冲的——下邳城外的百姓!
那是之前被江东军驱赶、或是在战火中流离失所,滞留在战场边缘的可怜人!此刻,他们被疯狂的溃兵裹挟着,如同挡箭牌一般,冲在了最前面!而在他们身后,是挥舞着兵刃、为了活命已经红了眼的溃兵!再后面,是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追杀溃兵的关胜!
溃兵为了逃命,为了冲开豁口,根本不顾前方是百姓还是城墙!他们如同疯狂的野兽,推搡着、践踏着、甚至挥刀砍杀着挡路的百姓,只为冲出一条生路!
“救命啊——!”
“不要杀我!我是下邳人!”
“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百姓绝望的哭喊、哀嚎、求救声,混杂在溃兵的嘶吼、关胜的咆哮、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中,如同地狱的悲歌,狠狠冲击着下邳城头每一个人的心灵!
那巨大的豁口,经过连日抢修,虽然用砖石、木料和尸骸堆砌填堵,外层浇灌泥浆冻结,勉强成形,但内部结构脆弱,根本经不起数千溃兵和百姓的疯狂冲击!一旦被冲开,溃兵涌入,紧随其后的江东溃兵和可能反扑的敌军,将瞬间淹没整个下邳城!
“放箭!快放箭!拦住他们!”有军官看着那汹涌扑来的、混杂着百姓的溃兵潮,惊恐地嘶喊。
“不能放箭!那里面有百姓!”立刻有士兵红着眼睛反驳。
“不开闸放水!他们就要冲进来了!城破了大家都得死!”又有人绝望地咆哮。
城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和争吵!士兵们看着越来越近的洪流,看着那些在溃兵刀锋下惨叫倒地的熟悉面孔(有些甚至是他们的亲人),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豁口,脸上充满了痛苦、挣扎和绝望!
孙逊站在城楼最高处,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看到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在那股汹涌的、混杂着哭喊百姓的溃兵潮最前方,一张张熟悉而惊恐的面孔!有曾在田家堡一起逃出来的老弱,有在城外采药时帮过二丫的妇人,有给他送过水的孩童…他们被裹挟着,被推搡着,被身后的刀锋驱赶着,如同待宰的羔羊,朝着那象征生机的豁口,也是朝着死亡的深渊,狂奔而来!
一面是朝夕相处、曾共患难的百姓!
一面是岌岌可危、一旦被破则满城皆亡的下邳城!
救?如何救?开门放人?溃兵紧随其后,城门一开,再无险可守!不开?眼睁睁看着百姓被溃兵践踏屠戮,被自己人射杀在城下?
裴宣脸色铁青,按着腰间的铁尺,目光冰冷地看向孙逊,等待着他最终的决断。那眼神中,是乱世铁律的残酷。
朱武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何计谋,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呼延灼、徐宁、花荣…所有人都死死地看着孙逊。那目光,沉重如山。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刀割。
溃兵潮的哭喊、咆哮、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百姓眼中那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孙逊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城砖上。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挣扎而剧烈颤抖!脑海中,闪过史进气若游丝的脸,闪过安道全满头华发的疲惫,闪过李应典当玉佩时的决绝,闪过林冲咳血冲阵的背影,闪过雷横独眼中决死的凶光,闪过关胜那睥睨天下的一刀…最后,定格在城下那无数双向他伸出的、沾满泥泞和鲜血的、绝望求救的手!
仁义?还是存亡?
良心?还是铁血?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孙逊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张开嘴,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城垛上,如同盛开的、凄厉的红梅!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一片!那里面,最后一丝属于太平岁月的温润彻底消失,只剩下如同野兽般的冰冷、疯狂和属于乱世枭雄的残酷决断!
他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喷出的血沫,发出了那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嘶吼,声音刺破了整个战场的喧嚣:
“放——闸——!!!”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城头!
也如同最冰冷的判决,宣判了城下那些无辜生灵的死刑!
裴宣眼中最后一丝波动敛去,化为绝对的冰冷执行。他猛地转身,对着豁口内侧早已待命的闸手,厉声咆哮:
“开——水——闸——!!!”
轰隆隆——!!!
下邳城西,靠近泗水上游的一处隐秘水门,那沉重的、早已蓄满河水的巨大闸门,被数名力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绞开!
积蓄了数日的、混浊冰冷的泗水河水,如同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带着惊天动地的咆哮和毁灭一切的力量,顺着临时挖掘的引水渠,朝着那道巨大的豁口,朝着豁口外汹涌扑来的溃兵和百姓洪流,狂猛地倾泻而下!
巨浪滔天!浊流滚滚!
如同愤怒的天河,倒灌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