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如同钝斧劈开湿木的撕裂声响，清晰地回荡在隘口顶端！
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
张闿那颗带着惊愕、恐惧和一丝茫然表情的头颅，在巨大的冲力下，凌空飞起！划出一道诡异的抛物线，重重砸在几丈外的乱石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无头的尸体在原地僵立了一瞬，脖颈断口处鲜血狂喷，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轰然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下方火墙的噼啪声和远处部队的喧嚣，如同背景噪音般模糊地传来。
张闿那七八个亲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滚落在乱石中的头颅，看着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无头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孙逊一刀斩下张闿头颅，巨大的反冲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猛地一晃，左肩箭伤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一阵发黑！但他强行压住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同扑食的恶虎，猛地向前扑去，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张闿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的发髻！
他借着前冲的势头，猛地转身！面对那七八个被惊呆的亲卫！他将手中那颗血淋淋、尚带余温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
火光！跳跃的火光正好照亮了张闿那颗头颅上凝固的惊愕表情和那道狰狞的刀疤！
“张闿已死——！”孙逊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发出的最后长嚎，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狂暴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炸雷，狠狠砸在隘口顶端每一个人的耳膜上，也穿透浓烟，朝着下方混乱的战场席卷而去！
“尔等首领已死！降者不杀——！”孙逊再次嘶吼，声音因为用力过度而带着血沫！他高举着那颗滴血的头颅，如同举着一面来自地狱的胜利旌旗！他的身影在火光与浓烟的背景中，如同从血海尸山中走出的魔神！
“头……头领……死了？”
“张……张爷……被砍了？”
“天啊……”
那七八个亲卫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孙逊手中那颗熟悉又陌生的头颅，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有人握着刀的手开始剧烈颤抖，有人甚至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下方混乱的战场，这如同惊雷般的嘶吼和那高举的、滴血的头颅，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
火墙边缘，正指挥手下疯狂扑火、试图突破的敌军小头目们，动作猛地僵住！他们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隘口顶端！当看清那被高高举起、在火光中无比清晰的头颅时，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头领……头领死了！”
“是张爷的头！我认得那道疤！”
“完了！头领被杀了！”
“孙字营万岁！头领万岁——！”就在这敌军恐慌蔓延的瞬间，废墟营门方向，时迁那尖利而充满狂喜的嘶吼如同火上浇油般响起！
紧接着，是刘三、赵老四、王老蔫那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般疯狂的嘶喊：
“头领杀了张闿！头领万岁！”
“降者不杀！孙字营仁义！”
这喊声如同导火索！那些被裹挟而来、本就只为一口吃食的流寇饥民，此刻主将被杀，群龙无首，又被火墙阻挡，恐慌瞬间达到了！
“我们降了！别杀我！”
“孙头领饶命！我们是被张闿逼的！”
“放下武器！快放下武器！”
当啷！当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如同雨点般响起！靠近火墙边缘的敌军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成片成片地丢下武器，抱着头跪倒在地！恐慌如同雪崩般迅速向后蔓延！原本汹涌的敌军洪流，在这斩首的雷霆一击和随之而来的招降声中，瞬间土崩瓦解！哭喊声、求饶声、兵器落地声混杂在一起！
混乱中，几个张闿的死忠分子试图弹压，挥舞着刀砍向跪地投降的同伴：“不许降！给老子起来！杀进去……”
噗！噗！
几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精准地钉入了那几个死忠分子的咽喉！时迁的身影在废墟营门断墙后一闪而逝，手中一具简陋的短弩还在冒着青烟。
大局已定！
孙逊高举着那颗滴血的头颅，站在隘口顶端的血泊之中。下方是跪倒一片、黑压压如同潮水般的降兵。他左肩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爆发而彻底崩裂，鲜血顺着破烂的号衣不断渗出，混合着张闿头颅滴落的血，染红了半边身体。巨大的脱力感和眩晕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但他依旧死死挺直着脊梁，如同钉死在隘口顶端的一杆染血标枪！
他的目光越过跪倒的降兵，越过渐渐减弱的火墙，投向废墟深处。枯树上，那面“孙”字血旗，在渐渐平息的夜风中，依旧倔强地、高高地飘扬着！暗红的“孙”字，在黎明的微光中，如同一个刚刚从血与火中淬炼而出的、冰冷而崭新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