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别慌！”陈五毕竟是武人，强行镇定下来，眼中凶光一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去见他！李老蔫，你立刻去通知所有兄弟，收拾要紧东西！准备……准备撤！”他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清风寨寨门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缓缓打开一条缝。陈五带着十几个心腹喽啰，手持兵器，一脸戒备地走了出来。
寨门外，站着三个野狼峪的彪形大汉，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正是贺彪的心腹头目贺三。他抱着膀子，一脸不耐烦，看到陈五出来，劈头盖脸就骂：“陈五！你们寨主呢？磨磨蹭蹭干什么？贺爷让你们清风寨的弓手往前压！别他娘的躲在后面放空箭！今天必须把黑风寨给老子啃下来！”
陈五强压着心中的惊惧和怒火，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三爷息怒！息怒！我们寨主……寨主他昨夜受了风寒，高热不退，起不来身了……”
“放你娘的屁！”贺三眼睛一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五脸上，“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是不是看黑风寨难啃，想当缩头乌龟？告诉你！贺爷说了，再他妈消极怠工，别怪他不讲情面！”
“三爷！您这话就不对了！”陈五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手按在了刀柄上，身后喽啰也紧张地握紧了兵器，“我们清风寨的兄弟，这几天也没少出力！箭矢也消耗了不少！贺爷不能光拿我们当箭靶子使唤吧？牛莽的卧牛寨今天怎么没动静？”
“卧牛寨？”贺三嗤笑一声，语气更加不善，“牛莽那废物，昨天被雷横吓破了胆！今天死活不肯再当先锋！贺爷正火大呢！怎么？你们清风寨也想学他？”
“我们不敢学谁！”陈五的声音也提高了，带着明显的怨气和后怕，“只是觉得贺爷这打法……用人命去填寨墙，实在……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故意顿了顿，眼神闪烁地看着贺三，“山下都在传……说……说官军快到了！贺爷是不是……也该想想退路了？”
“官军？！”贺三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厉声呵斥，“放屁！哪来的官军！少他妈听风就是雨！扰乱军心！贺爷……”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五身后一个喽啰，似乎是“不小心”，怀里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喽啰慌忙弯腰去捡，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贺爷要像信里说的那样，今晚就要对我们动手呢……”
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黎明前，却清晰地传入了贺三和他身后两个野狼峪悍匪的耳中！
“信？什么信？！”贺三脸色骤变，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毒蛇般锐利，死死盯住那个“嘀咕”的喽啰和脸色“大变”的陈五！
“没……没什么！他胡说八道！”陈五“惊慌”地呵斥那个喽啰，作势要打，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贺三，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怨毒”。
贺三不是傻子！陈五这欲盖弥彰的拙劣表演，再加上之前那喽啰“不小心”透露的“信”字，瞬间和他心中贺彪对清风寨的猜忌和不耐烦联系了起来！难道……贺爷真的……？
“好！好你个白文举！好你个陈五！”贺三怒极反笑，指着陈五的鼻子，“吃里扒外的东西！给老子等着！看贺爷怎么收拾你们！”他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两个手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野狼峪营地的山道上，脚步匆忙得近乎慌乱！
看着贺三等人仓惶离去的背影，陈五脸上那点惊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和决绝。他猛地转身，对着寨墙上和身后的心腹嘶声低吼：“都听见了？贺彪要对我们动手了！还等什么？！快！按计划！撤！立刻撤！往老鸦岭方向！能带走的粮草细软全带走！带不走的……烧了！绝不给贺彪留一粒米！”
清风寨瞬间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压抑的恐慌彻底爆发！喽啰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女人孩子的哭喊声、男人的呵斥声、翻箱倒柜的碰撞声响成一片！几处囤积粮草和杂物的窝棚被人点燃，火焰和浓烟腾空而起！
白文举在李老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出木楼，看着陷入混乱和火光中的山寨，看着寨墙上那面被匆匆降下的“白”字旗，脸上没有半分留恋，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边的恐惧。
“快走！快走！”他失魂落魄地催促着，甚至顾不上他那点可怜的“体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汇入了仓惶北逃的人流。清风寨的基业？贺彪的威胁？官军的消息？此刻都不重要了！活下去！远离贺彪那头随时会吃人的独眼狼！才是他唯一的念头！
在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留意到，在寨子的角落里，有一处阴影正静静地笼罩着。突然间，一个瘦小得如同狸猫一般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闪现。
这个身影正是时迁，他那双小眼睛，此刻正闪烁着计谋得逞后的狡黠光芒，紧紧地盯着眼前陷入火海和混乱、正仓惶北逃的清风寨。
时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仿佛在无声地嘲笑清风寨的狼狈不堪。他对着黑风寨的方向，轻轻地咧了咧嘴，然后身形一晃，如同幽灵一般，再次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迅速地朝着黑风寨的方向潜行而去。
风，呼呼地吹过，带来了燃烧的焦糊味和逃亡的恐慌气息。这股风掠过了清风寨那废弃的寨墙，仿佛也在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在黑风寨的方向，那原本如同地狱传来的喊杀声，此刻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