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如同一条真正的冰下蛟龙,只穿着紧身水靠,口含特制的保暖换气竹管(内填保暖药棉),在刺骨的冰水中潜行。他手持特制的精钢冰镐,在吴用精准的指引下,在冰层最薄弱的几处关键节点,小心翼翼地凿出孔洞。单廷圭则指挥着岸上的水鬼营士兵,利用凿下的巨大冰块和携带的特制速凝泥浆(凌振特配),在狭窄的河道上飞快地垒砌起一道临时的冰坝!冰坝巧妙地利用了河道地形,如同一个巨大的塞子,将上游湍急的河水暂时蓄积起来!水位在冰坝后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上涨!冰面下,李俊将一包包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烈性火药,塞入凿好的冰孔深处,连接好特制的、浸过油脂的防水引信。
一切准备就绪!死亡之闸,已然铸就!只等那一声号令!
与此同时,河谷下游,那如同巨大口袋的底部。
不足七十骑的幽州残兵,已被彻底压缩在一片不足百丈方圆的冰面上。四周,是如同黑色铁壁般缓缓压上的冀州军阵!强弓硬弩闪烁着寒光,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流,冻结了每一寸空气!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一名军官绝望地嘶吼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杀——!”残存的幽州死士发出困兽般的嚎叫,挺起刀枪,准备发起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就在这绝望的冲锋即将发动的瞬间!
轰!轰!轰!轰!
四声沉闷如地底惊雷般的巨响,骤然从上游河谷狭窄处传来!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震!
紧接着!
咔嚓嚓——!
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冰层大面积碎裂崩塌的恐怖声响,如同死神的丧钟,在河谷上空轰然炸响!
积蓄在冰坝后方的、如同挣脱束缚的寒冰怒龙般的巨大水浪,裹挟着无数破碎的、如同锋利刀刃般的巨大冰块,以排山倒海、摧毁一切的狂暴气势,沿着狭窄的河谷,奔腾咆哮而下!
水借山势!怒涛天降!
洪水!裹挟着碎冰的死亡寒潮!
白色的死亡浪潮瞬间吞噬了狭窄的河谷入口,以毁灭一切的速度,朝着口袋底部那片绝望的冰面,狂涌而去!
“水!洪水!”
“冰塌了!快跑啊!”
“天罚!是天罚!”
幽州残兵刚刚鼓起的最后一丝勇气,在这毁天灭地的自然伟力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惊恐的尖叫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呐喊!所有人如同没头的苍蝇,在狭窄的冰面上疯狂乱窜,只想逃离那席卷而来的白色死神!
然而,退路早已被冀州军阵封死!两侧是陡峭的、无法攀爬的冰封山崖!他们如同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轰隆隆——!
死亡寒潮瞬间席卷而至!
冰冷的、浑浊的河水如同巨锤,狠狠砸在人群和马匹之中!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人仰马翻!无数锋利的碎冰如同旋转的死神镰刀,疯狂地切割着血肉!惨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水声和冰块的碰撞声中!
寒水刺骨!瞬间夺走体温!人马在冰冷刺骨的洪水中疯狂挣扎,肢体迅速麻木、僵硬!奔腾的洪水卷着人马的躯体、破碎的冰块,在狭窄的河谷底部形成恐怖的死亡漩涡!
仅仅片刻!刚才还试图冲锋的数十骑幽州残兵,连同他们的战马,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冰怒涛彻底吞没!冰面上只剩下翻滚的浊浪、浮沉的碎冰、以及偶尔冒出的、迅速被冻结的残肢断臂和绝望挣扎的人头!易水河谷,瞬间化为一片冰封地狱!
就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扑击猎物的狂龙,逆着奔涌的寒流和漂浮的碎冰,朝着河谷底部、洪水冲击相对边缘的一处尚能立足的冰面高地,狂飙突进!
正是史进!
他浑身肌肉虬结,九纹蟠龙棍被他舞动得如同风车!棍风所至,激射而来的碎冰被纷纷砸飞!冰冷的河水漫过他的腰腹,刺骨的寒意让他牙关紧咬,但那双虎目却燃烧着炽热的战意,死死锁定冰面高地上——几个浑身湿透、拼命抱在一起、试图抵御洪水和寒冷的幽州士兵!他们中间,死死护着一个裹着湿透白裘、冻得小脸青紫、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
公孙续!
“挡我者——死!”史进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九纹蟠龙棍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横扫而出!
砰!砰!
试图阻拦的两名幽州死士如同被巨木撞中,口喷鲜血,筋断骨折,惨叫着被棍风扫飞出去,落入汹涌的寒流之中!
史进毫不停留!巨大的身形如同蛮象冲撞,瞬间撞入剩余几名护卫之中!蟠龙棍化作一道金色的旋风!棍影翻飞,骨断筋折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瞬间被洪水声吞没!
眨眼间,护卫尽数毙命!
史进大手一探!如同老鹰抓小鸡般,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了那个小小的、湿透的白裘后领!
“小崽子!跟爷爷走!”
公孙续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瞬间腾空,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连惊叫都发不出,便落入一个如同铁钳般、带着血腥和汗味的臂弯之中!
史进看也不看身后翻滚的死亡寒流和漂浮的尸体,将如同破布袋般的公孙续往腋下一夹!九纹蟠龙棍点地借力,雄壮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踏浪而行的巨灵神,逆着奔涌的洪水边缘,朝着安全的高地,大步狂奔而去!
河谷上游,一处避风的高地上。
孙逊玄甲覆雪,按剑而立,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风雪和弥漫的水汽,越过那片翻滚的死亡寒流,落向河谷最深处——那片尚未被洪水完全淹没的、靠近内侧山崖的冰面。
那里,一道白色的身影,孤零零地矗立在冰水混合的寒流之中。
是公孙瓒!
或者说,是公孙瓒最后的、绝望的幻影?不!那身影无比真实!白袍早已被泥泞和冰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依旧挺拔却难掩枯槁的轮廓。白发在寒风中狂舞,如同燃烧的白色火焰。他并未骑马,只是拄着一柄断裂的长矛,如同标枪般钉在冰水之中,任凭刺骨的寒流冲击着他的小腿。
隔着肆虐的风雪和奔涌的寒流,公孙瓒缓缓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曾经英俊刚毅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如同寒冰般的死寂。他的目光,穿越混乱的战场,穿越奔涌的寒流,穿越漫天风雪,如同实质的寒刃,死死钉在高地上孙逊的身影之上。
没有咆哮,没有诅咒。只有一种无声的、深入骨髓的怨毒和了然的绝望。
孙逊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他读懂了那目光中的含义——玉石俱焚?不,是比那更深沉的、将一切焚烧殆尽的虚无。
公孙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他用牙齿咬掉盖子,对着风口,用力一吹。
嗤——!
一点微弱的火苗,在狂风暴雪中顽强地亮起,跳跃着,如同风中残烛。
在孙逊和所有高地之上、目睹这一幕的冀州将士惊愕的目光中,公孙瓒将那跳动的火苗,缓缓地、决绝地,移向了自己早已被猛火油浸透的白袍下摆!
轰——!
一道刺目的橘红色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如同地狱的红莲,在冰冷的易水寒流中骤然绽放!贪婪地吞噬着那袭浸透了油脂的白袍,吞噬着公孙瓒的身体!
风雪呜咽!寒流奔涌!
火焰中,公孙瓒的身影挺立如初!没有挣扎,没有惨叫。他如同一尊燃烧的雕像,任由烈焰将他吞没!白发在火焰中狂舞,如同最后的旌旗!那双至死都死死盯着孙逊方向的、如同寒冰的眼睛,在跳动的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只留下两道空洞的、燃烧的印记!
烈火!寒冰!奔流!
三种截然不同的毁灭力量,在这一刻,于易水河谷的深处,以一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交织与湮灭。
风雪卷过,带着灰烬和焦糊的气息。奔腾的寒流渐渐平复,将燃烧的残骸和那不屈的灰烬,一同卷入冰冷的河底,归于永恒的沉寂。
易水寒星落,苍狼骨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