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营火!是数十支绑缚在木筏前端、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木筏上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也照亮了河对岸曹军大营边缘——那几十架一字排开、正不断轰击琅琊城墙的霹雳车阵地!以及堆放在霹雳车后方、堆积如山的粮草垛和火油罐!
“那…那是…”臧霸的独眼瞬间瞪得滚圆,几乎要裂眶而出!他认出了那木筏前端,迎风猎猎作响的一面小小的、不起眼的三角旗!旗上没有任何字迹,只绣着一只振翅欲飞、浴火重生的玄鸟!那是主公孙逊麾下最精锐死士营的标记!
“是援军!是主公派来的死士!”臧霸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绝望的心底猛地炸开一团狂喜的火焰!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压过了城头的厮杀:“擂鼓!给老子擂鼓!所有能动弹的!给老子狠狠地射!掩护河上的弟兄!!!”
咚咚咚——!!!
残破的城楼上,仅存的几面战鼓被幸存的鼓手用血肉模糊的手掌,疯狂地擂响!沉闷而悲壮的鼓点,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瞬间传遍城头!
城头残存的数百守军,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们抓起身边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折断的长矛、崩口的腰刀、甚至砖石瓦块!疯狂地朝着城外涌来的敌军投掷、劈砍!将最后几罐火油,不顾一切地泼向最近的攻城塔!
“杀啊——!!!”
“掩护河上兄弟——!!!”
城下曹军和吕布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反扑打得措手不及!攻势为之一滞!
沂水之上!
数十只燃烧的木筏,如同离弦之箭,在湍急的水流推动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曹军河岸的霹雳车阵地狂飙突进!
太史慈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面的木筏上!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水汽,抽打着他刚毅的脸庞。他手中紧握着一杆临时找来的长枪,枪尖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寒光。身后,八百死士,人人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火焰!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皮甲,背负着引火之物,腰间别着短刃。
“放箭!快放箭!拦住他们!”曹军河岸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惊恐的呼喊声划破夜空!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河面,却被湍急的水流和木筏的颠簸阻挡,大多落入水中。
距离越来越近!曹军霹雳车阵地的轮廓在火光中清晰可见!巨大的投臂如同巨兽的骨骼!堆积如山的粮草和火油罐近在咫尺!
“点火!”太史慈一声怒吼!
木筏上的死士们,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燃烧的火把,狠狠投向木筏前端堆积的、早已浸透火油的柴草堆!
轰!轰!轰!
数十只木筏瞬间化作巨大的火炬!烈焰冲天而起!将漆黑的沂水河面映照得如同白昼!燃烧的木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如同数十条咆哮的火龙,狠狠撞向河岸!
“撞过去!!!”
太史慈的咆哮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中!木筏狠狠撞上河岸!巨大的冲击力让筏身瞬间解体!燃烧的木块和火星如同暴雨般砸向岸上的曹军和那些巨大的霹雳车!
“杀——!!!”
八百死士,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从燃烧的烈焰和破碎的木筏残骸中跃出!他们根本不管岸上惊慌失措的曹军士兵,目标只有一个——那几十架霹雳车和堆积如山的粮草火油!
“焚车!烧粮!”太史慈长枪如龙,瞬间挑翻两个试图阻拦的曹军什长,身先士卒冲向最近的一架霹雳车!
死士们如同扑火的飞蛾,顶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迎着曹军仓促组织起来的刀盾兵,悍不畏死地冲锋!他们将背负的引火之物疯狂地抛向巨大的投臂、绞盘、还有那些堆积的粮草垛!将手中的火把,不顾一切地投向浸透油脂的绳索和木料!更有死士抱着点燃的火油罐,嚎叫着扑向粮草垛深处!
轰隆——!!!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那是火油罐被引燃的殉爆!烈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吞噬了一架又一架庞大的霹雳车!粗大的投臂在烈火中扭曲断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堆积如山的粮草垛更是化作一片冲天的火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黎明前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
“粮草!我的粮草!!”远处曹军大营中,负责督运粮草的曹军将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霹雳车!快救火!救霹雳车!”曹军阵脚大乱!无数士兵惊慌失措地冲向火场,试图扑救,却被灼热的气浪和四处飞溅的火星逼得连连后退!
整个曹军霹雳车阵地和后方粮草囤积点,陷入一片混乱的火海!冲天的火光,不仅照亮了沂水河岸,更将琅琊城头浴血奋战的守军,映照得如同披上了一层血色的战袍!
“成了!太史慈!好样的!!”城头之上,臧霸看着那片照亮了整个战场的火海,看着曹军后方那冲天而起的混乱火光,激动得浑身颤抖,独眼中热泪盈眶!他猛地举起手中缺口的长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的咆哮:
“援军已至!敌军粮草军械已焚!弟兄们!随老子——杀出去!!!”
“杀——!!!”琅琊城头,绝境逢生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残存的城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轰然洞开!以臧霸为首,数百名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守军,挥舞着残破的兵刃,带着滔天的恨意和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向城外阵脚大乱、陷入混乱的敌军!
沂水河岸,烈焰熊熊。
太史慈浑身浴血,左臂被流矢贯穿,鲜血染红了半身。他拄着长枪,站在一片狼藉的火场边缘,看着身后还在与曹军援兵浴血厮杀、不断倒下的死士,又望向琅琊城头那洞开的城门和冲杀而出的守军,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东方天际——那里,第一缕金色的晨曦,正艰难地刺破浓烟与黑暗,洒向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大地。
他缓缓抬起未曾受伤的右臂,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和汗水,朝着邺城的方向,朝着那个赐予他这柄“尖刀”使命的身影,无声地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军礼。
血染征袍,死士未归。
然沂水之火,已为这乱世的黎明,燃起第一道不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