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把铁皮盒抱在怀里,像抱着团暖烘烘的炭火。她想起五年前在老屋墙角发现这包种子时,纸包已经发霉,是爷爷用筛子一点点挑出完好的颗粒,在温室里育了三茬才保住品种。那些在寒夜里拱破种皮的嫩芽,如今要在十户人家的地里扎根了。
合作社第一次开培训会,春花把“白玉霜”的种植手册分下去,封面上印着爷爷剥玉米的照片。有个年轻人嫌手册太厚,春花就掰开个“白玉霜”玉米棒:“你们看这籽粒,比普通玉米紧密三成,所以行距得宽五寸,不然通风不好容易烂尖。”她的指甲掐开粒玉米,胚乳白得像玉,“这品种认农家肥,化肥多了反而不结棒。”
仓库里新打了十个发酵缸,装着合作社统一采购的羊粪。李书记带着农技员来指导堆肥,说这样能保证肥料纯度。春花蹲在缸边闻了闻,一股熟悉的酸香味儿钻进鼻子,让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去羊圈拾粪,那时的羊粪也是这味道。
有户人家想把种子拿到集上换钱,被春花堵在了村口。“当初入社时说好的统一销售,”春花把合作社章程摊在拖拉机盖上,铜章在阳光下闪着光,“你看这章盖了七次,每次都是承诺。”她往农户的种子袋里塞了本收购合同,保底价格比集上高两成,“相信合作社,不会让你吃亏。”
第一场春雨下来时,十户人家的地里同时冒出绿芽。春花踩着泥泞挨家查看,在二柱家的地头停住脚,他家的“金月1号”芽尖有点发黄。“是不是没拌种衣剂?”春花蹲下来扒开泥土,种子壳还粘在根上,“明天我让三秒送拌种药来,记得按比例兑水。”
二柱他爹蹲在旁边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以前单干惯了,总怕合在一起不自由。”他往地里扔了个土块,惊飞了只蚂蚱,“现在看你们把啥都安排得妥妥的,我这心里踏实。”
合作社的直播间搬到了仓房,背景墙上挂着各户的种植日志。春花举着刚收获的“白玉霜”,镜头里的玉米粒在灯下泛着珍珠光。“这是我们合作社的宝贝,”春花剥开苞叶,露出月牙形的纹路,“十户人家轮流看守,用的都是爷爷传下来的老法子。”
订单提示音叮叮当当响起来,有个上海客户订了五十斤“白玉霜”磨的面,说要做怀旧糕点。三秒在旁边记地址,突然喊起来:“有个农业展览馆要收藏咱们的玉米标本!”春花刚要笑,却看见爷爷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新编的玉米囤,眼里的光比灯泡还亮。
傍晚锁仓房时,春花把铁皮盒放进新做的木柜,和合作社的章程放在一起。铜章的玉米纹路在月光下投在墙上,像片小小的庄稼地。她想起爷爷说的话,好种子不分新旧,只要大家心齐,再金贵的品种也能遍地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