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她蹲在母熊面前，从急救包里拿出止血粉，这玩意儿有点疼，跟你咬核桃似的。
母熊竟像是听懂了，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任由她用绷带缠住伤口。小熊崽从母熊怀里探出头，鼻尖蹭了蹭三秒的手背，毛茸茸的像团棉花。她把早上揣在兜里的野核桃拿出来，放在小熊崽面前，小家伙立刻抱住啃了起来，牙还没长齐，啃得满脸都是壳渣。
雪越下越大，把林子盖得白茫茫一片。三秒知道不能在这儿耗着，公安上来还得一天，母熊的伤口不能冻着。她试着想把母熊扶起来，可对方太重，刚抬起身就疼得低鸣。
得把你弄回木屋去。三秒咬着牙盘算，那儿有火，有药，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她解下捆偷猎者的绳子，一端系在母熊胸前，另一端缠在自己肩膀上。走了，老伙计。她弓着身子往前拽，雪没到大腿根，每走一步都像在泥里拔萝卜，你要是敢偷懒，我就把你崽儿炖了喝汤。
母熊像是听懂了威胁，竟然用三条腿跟着使劲。小熊崽被裹在军大衣里，只露出个脑袋，小爪子扒着三秒的棉袄，暖烘烘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三秒却笑出了声——爷爷当年背着受伤的母熊走了十里地，今天她三秒也不差，至少这熊崽子比当年那只乖多了。
回到木屋时，天已经全黑了。三秒把母熊安置在灶房的柴堆旁，生起的火噼啪作响，很快就把屋里烘得暖和起来。她给母熊喂了点温水，又把小熊崽放在火堆边，小家伙立刻蜷成个毛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灶台上的铁锅炖着肉汤，是昨天炖的野猪骨，本来想留着自己吃，现在看来得给伤员补补。三秒盛了碗放在母熊面前，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舔了起来。火光映着它的眼睛，亮得不像野兽，倒像是家里养了多年的老黄狗。
后半夜，雪下得更大了，把木屋埋了半截。三秒靠在灶台上打盹，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睁开眼，看见母熊正用没受伤的爪子，把那颗沾血的野核桃往她手边推，推一下，就抬头看看她，喉咙里哼唧两声，像是在说什么。
留着给你崽儿吃吧。三秒把核桃推回去，摸了摸母熊的脑袋。它的毛虽然粗硬，却带着点柴火的暖意，让她想起小时候爷爷把她裹在怀里，胡子扎得脸蛋疼。
母熊没再推，只是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窗外的风雪还在吼，屋里的火却烧得正旺，肉汤的香味混着松木的气息，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的。三秒忽然觉得，这护林员的活计，好像也没那么难。
三、春醒时的核桃
雪化的时候，母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森林公安来把偷猎者带走那天，它正带着小熊崽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穿制服的人，立刻把崽儿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自己人。三秒拍了拍它的背，抓坏人的，跟你爷爷当年一样。
母熊这才松了劲，却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三秒，直到公安的车消失在山路尽头。三秒看着它紧张的样子，忽然想起爷爷说过，当年救下的母熊，也是这样守了他半个月，直到确认没有危险才离开。
春天来得快，林子里的积雪一夜间就化成了溪流。三秒开始忙着补种树苗，母熊总跟在她身后，用爪子刨坑比她用锄头还快。小熊崽就跟在后面捣乱，把她刚栽好的树苗扒出来，叼着玩够了再埋回去，每次都被母熊用鼻子顶到一边。
有天三秒在北坡种树，忽然听见母熊发出急促的低吼。她跑过去一看，只见小家伙掉进了猎人挖的陷阱里，虽然不深，却爬不上来，正吓得呜呜叫。母熊急得在坑边转圈，看见三秒来了，立刻退到一边，用爪子指了指坑里。
三秒跳下去把小熊崽抱上来，小家伙吓得死死抱住她的脖子，爪子勾着她的头发。母熊凑过来闻了闻崽儿，又闻了闻三秒，突然转身跑进林子，回来时嘴里叼着个野核桃，这次的壳是裂开的，里面的果仁露出来，油光发亮。
这是谢礼？三秒笑着接过来，果仁放进嘴里嚼着，香得她眯起了眼。母熊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笑。
夏天来的时候，母熊带着小熊崽离开了。那天三秒正在了望塔上记录火情，看见它们往深山里走，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直到消失在密林里。她心里空落落的，却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山里的兽有山里的规矩，不能总赖在人的地盘上。
秋末巡山时，三秒在当年救小熊崽的乱石堆里，发现了一堆野核桃，个个都咬开了壳，果仁摆得整整齐齐。她捡了满满一兜，回去炒了炒，香得能飘出半里地。
又是个寒夜，三秒举着手电巡夜，光柱扫过坡时，看见两道熟悉的绿光。这次她没后退，只是关掉手电，借着月光往那边走。母熊站在老地方，身边跟着半大的小熊崽，看见她来了，低头用爪子扒拉着什么，一颗野核桃滚到她脚边，壳上的牙印还是那么深。
今年的收成不错啊。三秒弯腰捡起来，揣进兜里，回去让崽儿多练练，这牙口还得再练练。
母熊低低哼了一声，像是应了。三秒转身往回走，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她的木屋出现在视野里，那脚步声才悄悄消失在林子里。
她推开木屋的门，灶膛里的火还留着点余温，是早上特意没灭的。把野核桃倒在桌上，借着灯光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跟她护林的月份一样。
窗外的风又起了，三秒给自己倒了碗烧刀子，喝下去浑身暖烘烘的。她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太冷清，总有不请自来的客人，带着山里的礼物，在某个寒夜，踩着月光来敲她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