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被她逗笑了，举着手机拍她数玉米的样子：“大家看这娃，才上三年级，就知道帮着选种了。咱这玉米种，都是这么一粒粒数过的，保证颗颗饱满！”
陈老五赶着羊群路过时，正好看见春花在拍他挖的等高线沟。老人的脸“腾”地红了，赶紧拽着羊绳往路边躲，羊群却不配合，几只调皮的羊凑到沟边想啃草，被他用鞭子杆轻轻抽了抽：“去去去，别捣乱！”
“五叔！”春花喊住他，举着手机冲他笑，“您这沟挖得标准，来当回模特呗！让大伙儿学学咋挖等高线沟！”
陈老五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把锄头往地上一戳，锄刃插进土里半寸深：“我哪会当模特？一脸褶子，拍出来不好看。”话虽这么说，却往沟边挪了挪，还特意把敞开的老羊皮袄拢了拢，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那补丁是他孙女去年给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新褂子还让他宝贝。
“您就说说，这沟挖了有啥好处？”春花把镜头对准他，手机屏幕里映出老人黧黑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土。
陈老五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从怀里摸出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又塞回兜里——刚才看见春花拍视频，不知咋的就不想抽烟了。“能存水。”他瓮声瓮气地说，用锄头在沟里扒拉了一下，“去年这坡地，下大雨就水土流失，种啥都长不好。今年按你家老爷子说的，顺着山势挖这沟，雨水全存住了，土也不跑了。”
他顿了顿，往玉米堆瞅了瞅，声音突然大了点：“去年我这地亩产才六百斤，今年……今年估摸着能上千。”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都是你家老爷子教得好。”
“五叔您这话说的！”春花赶紧摆手，“是您学得好！这沟挖得比俺家的还标准呢！”
三秒跑到陈老五身边，仰着脸问：“五爷爷，您愿意让我们把您挖沟的法子拍下来，教给别人不？”
陈老五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远处自家的地，地里的玉米穗沉甸甸地低着头，比往年密多了。他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中啊，只要能让大家多打粮，拍呗。”
太阳慢慢爬到头顶，把晨雾晒得干干净净。春花把拍好的视频剪辑了一下，加了几个字：“金满仓玉米种植小技巧之等高线沟”，就发到了客户群和村里的微信群里。刚发出去没几分钟，消息提示音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贵阳的李姐发来消息：“春花妹子，这视频太及时了！我邻居家也是坡地，正愁种啥都不长呢，我把视频转发给他了！”
上海的王哥回了个大拇指：“三秒小朋友解说得真棒！我爸妈在老家也种玉米，能不能拍个授粉教程？他们总说玉米秃尖。”
村里的微信群更热闹，李大叔直接打电话过来：“春花啊，你那视频里说的草木灰施肥，具体咋弄？我家土豆总爱长虫。”
三秒凑过来看手机，突然指着一条消息跳起来：“花婶！你看这个！”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您好，我是邻县的农场主，想引进你们的‘金满仓’玉米种，能不能派人去学种植技术？学费好说。”
春花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有点慌。她抬头看了看三秒爷爷，老人正坐在田埂上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爷爷，有人想来学技术，还说要给学费呢！”
老人磕了磕烟袋锅，把烟丝重新压实：“有人学是好事，但咱不能瞎教。”他指了指地里的玉米，“你得先自己种出好收成，让人家亲眼看见，人家才肯信你。就像这玉米，根扎得深，结的穗才沉。”
春花想起去年春天，王技术员来村里指导种植，蹲在地里手把手教她选种、拌种，连撒化肥的量都用小秤称好。当时好多人说：“种地哪用这么讲究？老法子照样种。”结果秋收时，用了新法子的人家都增产了，那些说风凉话的，现在见了王技术员都客气得很。
“那咱咋教啊？”春花有点没底，“咱也不是技术员，说不出啥大道理。”
“就说实在话，教实在活。”爷爷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人家来学，你就带他们去地里，让他们看咱咋挖沟、咋施肥、咋授粉。咱咋种的就咋说，别瞎吹。”他看了看三秒，“让这丫头也跟着学，她识文断字，能记下来写成步骤，比咱这老胳膊老腿的强。”
三秒立刻把铅笔从耳朵上拿下来，在作业本上写：“第一步：选种，颗粒饱满无霉斑；第二步：挖沟，深一拃宽两拃……”铅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像春蚕在啃桑叶。
春花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堆成山的玉米和土豆，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她拿起手机，给那个农场主回消息：“欢迎来学！咱这儿管吃管住，学费就免了，只要你们能种出好粮食，比给啥都强。”
发完消息，她往远处瞅了瞅，太阳把玉米地照得金灿灿的，风一吹，玉米叶“哗啦啦”地响，像在唱歌。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爹娘种地，那时候哪敢想，种玉米土豆还能拍视频、教别人？但现在她信了，就像爷爷说的，只要根扎得深，好好种庄稼，啥新想法都能长成参天大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