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办公室里没开风扇,闷热的空气裹着一股麦秸秆的潮气,七八个核心成员围着长条木桌坐着,手里的搪瓷缸子搁在桌上,没人动。三秒站在桌头,手里攥着老周的退社申请复印件,指腹把纸边蹭得发毛——这是他第一次在核心会议上,没先聊地里的收成,而是先提社员的家事。
“情况就是这样,周婶子下周三手术,术后还得住至少半个月院,后续的医药费保守估计还得五万。”三秒的声音很稳,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老周那脾气,你们也知道,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开口。但咱不能看着他把家里的牛和入股的农具都卖了,那可是他后半辈子的指望。”
他把退社申请往桌上一放,纸页在气流里颤了颤:“我想组织全社捐款,咱核心成员先带个头,再让会计统计自愿参与的社员,多少不限,凑够医药费,让老周别再为钱犯愁。”
话音刚落,坐在最左边的老杨就拍了桌子,搪瓷缸子“当啷”响:“我同意!老周当年为了合作社的蔬菜棚,在雪地里守了两夜,冻得肺炎都没说退社。现在他有难,咱要是不管,那还是合作社吗?我先捐五百,多了没有,心意到了!”
老杨刚说完,年轻的会计小苏就跟着点头,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记着:“我也捐三百,虽然不多,但能帮一点是一点。周婶子平时总给合作社的人送自家种的菜,咱不能让她寒心。”
办公室里的气氛刚热起来,坐在角落的老李就清了清嗓子,手指敲了敲桌面:“三秒,不是我不仁义,老周的事我也心疼,但咱得想长远点。”他顿了顿,看了眼周围的人,声音压低了些,“这次帮了老周,下次要是再有社员家里出事,比如谁家孩子上学要钱、谁家老人看病,咱还帮不帮?开了这个头,以后就难收场了。”
这话像泼了盆凉水,办公室里瞬间静了下来。老李是合作社的技术骨干,平时话不多,但说的话总能戳到实处——他家里也有老人要养,去年刚给儿子凑了彩礼,日子过得紧巴。
“老李说得有道理。”坐在老李旁边的王婶也开口了,手里的帕子在手里拧着,“我家那口子前阵子也说腰不好,我都没敢跟大伙儿提。要是这次给老周捐了,下次我家要是真出点事,不捐吧,心里过不去;捐吧,我家那点积蓄真不够折腾。咱合作社刚稳住,可不能因为这事散了人心。”
老杨立马皱了眉,反驳道:“王婶,话不能这么说!老周是啥情况?是救命钱!跟孩子上学、老人小毛病能一样吗?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没说见死不救!”王婶的声音也高了些,“我是怕以后有人拿‘救命’当借口,三天两头要捐款,到时候咱合作社的钱都得搭进去,地里的活儿谁管?”
两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三秒头都疼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等办公室里的声音小了些,才开口:“大伙儿的顾虑我懂,怕开了头不好收尾,怕合作社受影响。但咱先想想,老周是啥人?他不是那种会随便麻烦人的人,这次是真被逼到绝路了。”
他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玉米地:“去年汛期,西坡的玉米地被淹,是老周第一个跳下去扛沙袋,腿被石头划了个大口子,还笑着说‘玉米没事就好’。他把合作社当自家的地护着,现在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咱要是连这点忙都不帮,以后谁还敢跟咱一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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