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书砚收回目光，继续讲道：“如此殊荣，除了万户侯府，再无人能出其右。
侯家女自小便是在万众瞩目下长大，她只要出了家门，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眼中。
这样的日子不是一日，也不是一月，而是十五年……
侯侯爷只手通天，位极人臣，可他再怎么也挡不住暗处的眼，他们像一群快饿死的狼，猩红的眼睛，贪婪的注视着大云的‘福星’。
在侯女十岁那年，她跟随父母入宫参加六皇子七公主的生辰宴，宴会上歌舞升平，很多人前来攀谈敬酒，同年龄的孩子邀侯女去玩耍，侯爷和侯夫人派了两名侍女跟随便允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皇亲国戚都在场，宫中侍卫成群看管最严的时候，侯女却消失了。
等到两个侍女回去禀报叫人的时候，剩下的几个孩子早就哭作一团。
殿中人潮涌动，按理来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很好找，可他们翻遍了大殿，却仍然没有找到人。”
“是被抓了？”
顾承欢猜测道。
应书砚先是点点头又摇头。
“刚开始一直没有找到人，帝后二人也是心急如焚，就在侯爷将要大发雷霆之际，侯女终于被找到了。
是太液池的水声惊到了搜查的侍卫，侍女来得及时，将水中的人拖了上来，彼时侯女昏迷不醒，衣衫凌乱…搜查之下在一边的树丛中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康清郡主和康王世子。”
若单说这件事，顾承欢或许不会想很多，只以为是二人胆大包天妄想绑架侯玉潇。可结合到应书砚的前一番话，她又觉得恐怕不止如此……
若她没猜错，那年康王世子刚好到了娶妻的年纪。
可…潇潇那年才10岁啊……
顾承欢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说，她求助的眼神望向兄长。
应书砚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哑。
“欢欢，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的野心……一个手握权势的男人的野心……”
“为达目的，他们会做出很多事，无关对错，不择手段。”
冰冷的话直直的刺进顾承欢耳中。
野心……
一切豁然开朗。
她有些沉默聪明的没再追问，反正最后事情的结果就是康王一家远离京都，“终年”留在封地，无诏不得归京。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渊源……
应书砚诧异于她的懂事，欣慰的同时又不由有些苦恼。
年纪还那么小，懂得多未必是件好事啊……
他揉了揉眉心，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这件事情并非秘辛，但也不会有人拿出来堂而皇之的谈论，康王一家最后的结局以及皇城那位对侯府的态度足以说明很多事。
你如今还小，不用懂太多，也不用学会权衡利弊，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无聊了就和朋友到处去玩玩，不开心了也可以发脾气，在家在外都不用拘着自己。
凡事都有家里给你撑腰，在京都你谁都不用怕，万户侯府与丞相府已经相互扶持，相互制衡了数十年，下一代已经长成，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个十年。
你只需要记住你永远都是京都皇城贵女中最尊贵的锦华郡主，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儿。”
顾承欢听了他的话，心里莫名的悸动，她翻了个身，躲着他的视线，抬头看着房顶。
良久过后，点了点头。
突然的温情让顾承欢有些不知所措，她本能的岔开话题。
“哥哥，为什么阿颜从出生不是郡主啊？她的父亲是大将军唉，听说还是当初陪着陛下开疆扩土的‘铁骑’呢。”
一杯茶见底，应书砚就开始捯饬另一块茶饼。
“咱们大云将军有很多，但万户侯只有一位。”
茶炉上烧着滚烫的沸水，水蒸气在空中飞舞，亲密的水滴散在火炉周围，空气中还飘散着茶香。
“情份永远不可能成为禁锢掌权者的镣铐，他们是冷漠的，博爱的，自私的，宽宏的……
听起来好像很矛盾，可就是这样无数的矛盾才造就了一代又一代明君。
权衡之术，从无而戏，入围之局，我必为子。
四方将领要相互制衡，谁都不能压过谁，荣家女从不入宫，今天他把荣颜升为郡主，明天他就要寻个由头把宫里的其他几位升升位分。”
说着这样的道理，应书砚自己都觉得累，长叹一口气，眉目低垂。
他理智上想让妹妹懂得多，心理上又不舍得让她懂得多。
要说这些大道理，他这个局外人都有些理不清的关系，可想而知皇室子弟心眼子又何其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