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而凶险的水磨工夫,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受到任何外界的打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他体内本就脆弱平衡的彻底崩溃。
就在古尘于这片陌生而荒凉的紫微星山脉洞穴中,默默忍受着无边痛苦,与死神进行着无声抗争之时,远在无尽星空彼岸的北斗星域,关于他的一切,正在舆论的发酵下,演变成一场席卷各方的风暴。
起初,只是姜家刻意放出的、语焉不详的“遭遇不明袭击,重伤遁走,下落不明”的消息。
但这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很快便激起了千层浪。在传播过程中,消息被不断加工、渲染,衍生出无数个细节丰富、骇人听闻的版本。
“惊天消息!那个人族‘八禁’古尘,在借助上古星域传送阵逃离北斗时,行踪暴露,被仇家请动秘宝,于无尽星空中遭遇了跨界狙杀!” 某座修士云集的繁华巨城内,茶馆酒肆中,有人信誓旦旦,仿佛亲眼所见。
“何止是仇家秘宝!据我从某个太古王族内部得到的绝密消息,是某个无上大族对其忌惮到了骨子里,不惜付出巨大代价,请动了蛰伏在星空深处、连古圣都能刺杀的古老杀手神朝——‘虚空殿’的杀手亲自出手!那一战,据说打崩了数片星域,法则都磨灭了!” 另一个版本更是夸张,充满了想象力的细节,听得周围修士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流言如同野火,越烧越旺,细节也越来越“确凿”。
“最新从北斗中域几个顶级大教同时传出的、几乎可以确认的消息!姜家内部已经秘密举行了哀悼仪式!古尘留于宗祠内的本命魂灯……已于三日前彻底熄灭,连一丝真灵都未曾逃出!这是形神俱灭、彻底从世间被抹除的征兆!那位曾创下‘八禁’传说、拥有少年人皇之姿的奇才,真的……陨落了!” 最终,这则如同丧钟般的消息,被某些势力有目的地放出,瞬间传遍了北斗,将所有的猜测与议论推向了最高潮。
“什么?!魂灯熄灭?形神俱灭?这……这怎么可能!”
“天妒英才!真是天妒英才啊!苍天何其不公!我人族好不容易盼来的一缕曙光,难道就此熄灭了吗?!”
“哼!早就说过,过刚易折!不懂得韬光养晦,一味逞强,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迟早之事!”
“可惜,可叹!本以为他能带领人族走出一条新路,没想到竟是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妙!此獠一死,我等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某些与古尘有仇怨或对人族崛起充满敌意的异族强者,在暗中举杯相庆,毫不掩饰他们的快意。
一时间,叹息扼腕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古尘这个名字,在北斗星域,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辰,在爆发出照亮寰宇的光芒后,迅速黯淡,在众人的喧嚣议论中,仿佛即将成为一段尘封的、充满遗憾的历史。
姜家祖地,战神宫内,姜川听着麾下汇报而来的、外界那些如同亲眼所见的“陨落”细节,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挥退了手下,独自立于殿中,望向紫微星域大致的方向,目光沉重而坚定。他知道,这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星辰阁内,姚沐兮独立于观星台之巅,夜风吹拂着她的素白长裙与面纱,她那双能洞彻虚妄的灵瞳,平静地注视着北斗的星空,仿佛要通过这无尽的星辰,看到那遥远星域中挣扎的身影。她的面色古井无波,唯有那藏于袖中、微微蜷缩并颤抖着的纤纤玉指,泄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他们,以及所有知晓内情的人族高层,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甚至在某些渠道,巧妙地推波助澜,让古尘“陨落”的消息变得更加确凿无疑,难以质疑。
这一切的隐忍与谋划,都只为了一个目的——为那个远在无尽星空另一端、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于完全陌生的天地中重新开始的青年,争取到那最为宝贵、不受任何打扰的成长时间与相对安全的空间。
荒芜山脉,隐蔽洞穴之内。
古尘对外界因他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对他“陨落”的消息已然传遍北斗,一无所知。他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生命的本能,都彻底沉浸在了与自身沉重伤势的殊死搏斗之中,沉浸在对这片陌生天地那带着排斥性灵气的艰难适应与转化之中。
他的紫微星之旅,便在这样一种极致的虚弱、孤寂、与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沉重的序幕。前方,是未知的人族道统,是传说中的太阴太阳完整传承,是更多的机缘,也必然是……更严峻的挑战与更莫测的生死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