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悬浮在祭坛正上方、穹顶之下的那一幕奇景——一团直径超过十米的、漆黑如墨的水球。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表面光滑如镜,完美地倒映着下方的祭坛、蓝光和渺小的人影。但它的内部却深邃得令人心悸,仿佛连通着宇宙深渊或是万米之下的海沟,隐隐约约,有低沉而宏大的海潮之声从中传出,那声音不依赖于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就是这里了。”鹞子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近乎狂热的激动,“古城的真正核心,‘共生祭坛’。千年了……终于……”
黑牙的呼吸也变得粗重,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光芒,死死盯住祭坛中央那个平台,仿佛那里有他追求一生的宝藏。
张槐和王教授则完全被这超乎想象的宏伟与诡异震慑住了。张槐握武器的手关节捏得发白,身为战士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胁,那威胁不仅来自鹞子和黑牙,更来自这座祭坛本身,来自那团静止的黑色水球。王教授嘴唇翕动,想从学术角度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掌握的任何知识,在此地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吴涯,是所有人中感受最为强烈的。当他双脚踏上这祭坛所在的平台时,体内的不化骨仿佛瞬间被点燃!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胸口炸开,席卷全身,与祭坛散发出的庞大、古老、充满生命力的能量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祭坛上那些冰冷的石刻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流淌着能量的光辉。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清晰无比的呼唤:
“过来……过来……回归……完整……”
这呼唤直接作用于他的生命本源,带着母亲的温暖和归宿的安宁,让他几乎要迈步向前。
“感觉到了吗?吴涯。”鹞子适时地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魔音贯耳,充满了蛊惑力,“祭坛在呼唤你,呼唤你体内的‘契’。它认可了你!看见中央那个平台了吗?那里摆放的,很可能是完成仪式最关键的信物,或者……是前人留下的指引。去吧,走过去,触摸它,响应这呼唤。只有完成这最终的仪式,你才能彻底掌控不化骨的力量,将它从侵蚀你的诅咒,变为你的一部分。你将摆脱痛苦,获得新生,甚至……窥见永生的奥秘!”
“吴涯!别听他的!千万别过去!”张槐猛地暴喝一声,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嘶哑。他一个箭步挡在吴涯侧前方,虽然不敢完全背对鹞子和黑牙,但目光死死锁定吴涯,“那玩意儿邪门得很!我从来没感受过这么诡异的气息!这根本不是什么赐福,这像是一个陷阱,一个活祭坛!你看看那些柱子上的雕刻,哪一个像是善类?这仪式绝对有问题!”
王教授也从震撼中惊醒,急忙附和,声音带着颤抖:“小吴!清醒一点!古籍中记载的所谓‘共生’‘契约’,往往伴随着极其残酷的代价!轻则失去身为‘人’的某些特质,重则意识湮灭,肉身成为古老存在的傀儡!这绝非正道!我们不能被力量迷惑了心智啊!”
吴涯僵立在祭坛边缘,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的身体内部正在上演一场惨烈的战争。不化骨的意识在狂欢,在咆哮,驱动着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要将他推向祭坛中央,那诱惑是如此强烈,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而属于吴涯的自我意识,则在张槐和王教授的呼喊中艰难地固守着最后的阵地,对未知的恐惧、对自我消亡的警惕,像冰冷的针芒刺击着他的灵魂。
鹞子描绘的希望近在咫尺,解决体内隐患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但张槐和王教授的警告同样振聋发聩,他们代表着他与正常世界、与“人性”最后的联系。
向前一步,可能是掌控力量的新生,也可能是彻底坠入非人的深渊。后退一步,或许能暂时保全自我,但体内失控的不化骨迟早会将他吞噬,甚至危及同伴。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白色石面上。他的目光在幽蓝的祭坛、诡异的黑水球、鹞子蛊惑的脸、张槐焦急的眼神以及王教授担忧的面容之间来回移动。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山腹中回响。
他的抉择,不仅仅关乎个人的存亡,更将彻底改变在场每一个人的命运,甚至可能撬动某个沉睡千年的可怕存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