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古老意识在祭坛幽蓝光芒的支援下，实在太强大了。能量仿佛源源不绝，灰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化为实质。吴涯构筑的记忆防线开始大面积崩塌，童年的记忆变得模糊，朋友的面容开始扭曲，就连“我是谁”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开始动摇、模糊。他的身体在外界看来，更加僵硬地、一步一顿地向前挪动，已经踏上了那由白色未知石材砌成的祭坛台阶，离中央的水球越来越近。
“看看……你所谓的‘朋友’……”古老意识敏锐地捕捉到吴涯意志的波动，变换了策略。它将外界张槐正与鹞子、黑牙激烈搏斗的画面，尤其是张槐因为拼命想冲过来而屡次遇险、身上添了伤口的场景，直接清晰地投射到吴涯的脑海中心。“他的阻止……源于恐惧……恐惧你获得他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恐惧你超越他，不再受他掌控……人类的情感……从来都是如此……脆弱……且充满了自私的虚伪……”
这一击极为恶毒！吴涯此刻心神激荡，自我防御降至最低点，这股挑拨如同毒液，瞬间渗入。一股莫名的戾气和不甘从他心底升起：为什么？！张槐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变成怪物！但我更不想死！如果我拥有力量，如果我能掌控这不化骨，谁还能伤害我？谁还能用这种怜悯或戒备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想……变得强大，摆脱这该死的命运！
这股因恐惧和绝望而生的怨怼，如同千里之堤上出现的蚁穴，成为了意识防线上最致命的裂缝。灰色的雾气找到了绝佳的突破口，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疯狂地涌入、侵蚀。吴涯双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被灰白彻底覆盖，身体的动作完全失去了活人的柔韧，变得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坚定地朝着祭坛顶端，朝着那悬浮的漆黑水球走去。
就在他的自我意识如同风中之烛，即将被彻底吞噬、同化的最后刹那，一个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与周围古老意识的冰冷浩瀚截然不同的意念碎片，如同在绝对黑暗中划过的一颗流星，猛地从他不化骨的最深处、某个连那古老意志都似乎未曾完全掌控的角落闪现出来——那不是一个画面，而是一种强烈的感觉，一个孤独地站在祭坛之上的背影，正仰望着悬浮的漆黑水球，那背影中蕴含的，不是获得力量的狂喜，而是无边无际的悲凉，以及一种……决绝的、放弃了什么的遗憾！
这个意念碎片一闪而逝，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它所携带的情感冲击，却让吴涯近乎涣散的意识核心如遭雷击！那不是诱惑！不是对力量的渴望和炫耀！那是……牺牲？是某种巨大代价付出后却依旧无法挽回的沉痛？是一种对眼前“本源”或“共生”结果的深深遗憾和无声的警告！
“不……不对！！！”一种源自灵魂本能深处的警觉，让吴涯濒临熄灭的自我意识，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就像溺水者最后一刻的奋力一搏，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对“生”的渴望，凝聚成一点，狠狠地撞向了那弥漫的灰色雾气！“那不是归宿……那是……陷阱！或者说，是代价无法承受的、彻底的毁灭！”
他发出一声撕裂喉咙般的、痛苦至极的咆哮，这声音不仅响彻了整个山洞，更是他灵魂深处最决绝的呐喊：“我！是！吴！涯！”
这一声怒吼，暂时震散了部分侵蚀的灰雾，强行夺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向前迈步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艰难地、仿佛每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般，一点点转过身，灰白色的眼眸中挣扎着透出一丝短暂的清明，看向身后不远处，那个为了他正浴血苦战、浑身是伤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朋友——张槐。
然而，这短暂的清醒，是耗尽了他所有意志力才换来的昙花一现。这番激烈的意识争夺战，几乎将他的心神消耗殆尽。而他的反抗，也彻底激怒了不化骨中那古老的意识。祭坛的幽蓝光芒骤然一亮，更加磅礴的灰色能量，如同海啸般朝着他脆弱的意识防线反扑而来，带着一种被蝼蚁挑衅后的怒意，同化的力量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吴涯心里雪亮，这片刻的清醒维持不了多久。下一次沉沦，他将万劫不复，自我将被彻底抹去，世上将只有“不化骨”，而再无“吴涯”。必须在自我被彻底吞噬前，打破这个绝境！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了缠斗的三人，越过闪烁着幽光的祭坛石刻，最终死死盯住了祭坛最上方，那团静静悬浮、缓缓旋转、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水球。刚才那个警示的意念碎片中，那个孤独背影最后凝望的……就是它吗？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是彻底毁灭的陷阱，还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无法再犹豫了。吴涯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其被体内的古老意识吞噬，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不如主动冲向那未知的谜团，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由自己来选择如何坠落！这个念头一起，他不再抗拒体内那股指向祭坛中央的牵引力，反而借着这股力量，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猛地朝着漆黑水球的方向，踉跄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