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低沉却恢弘的嗡鸣自祭坛深处响起,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唤醒。那凹陷槽中的蓝色光芒瞬间暴涨,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化作一道凝实的湛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将吴涯整个人吞没。光柱与他胸口不化骨散发出的灰白色光晕急速交融,灰白与湛蓝缠绕、旋转,演化出无数细密繁复、充满古老韵味的符文。
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祭坛地面上那些原本明灭不定的幽蓝纹路飞速流淌、蔓延。所过之处,那些黯淡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能量,纷纷被点亮,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短短几息之间,整个庞大的祭坛表面,都被这复活的蓝色光网所覆盖,构成了一幅巨大、精密、正在全力运转的封印阵图!
祭坛中央那疯狂旋转的漆黑水球,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发出了更加尖锐、充满恶意的嘶鸣。它剧烈地膨胀、收缩,喷吐出更多、更粗壮的黑色闪电,狠狠劈向蓝色的光网和光柱中的吴涯,试图打断这修复的过程。
“呃啊!”吴涯身处光柱中心,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放在了烧红的铁砧上锻打。一方面,不化骨和古老封印阵法的力量正在疯狂抽取他的精神力和生命力作为能源;另一方面,深渊力量的疯狂反扑也透过不化骨,直接冲击着他的意识海。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七窍亦有血丝蜿蜒流下,看上去凄惨无比,但他按在凹陷槽上的胸口,却没有丝毫松动。
“小吴!”王教授离得最近,被那强大的能量场推得踉跄后退几步,但他立刻稳住身形,不顾能量乱流对身体的刺痛,焦急地呼喊着。他看到吴涯的痛苦模样,心如刀绞,却明白自己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吴涯的意志和那古老的封印之上。
张槐此时也冲到了祭坛边缘,却被一道突然升起的、柔和却坚韧的蓝色光幕挡住了去路。这光幕是封印阵法全面激活后形成的自我保护屏障,阻止任何外力干扰这关键的修复过程。他用力捶打着光幕,光幕只是泛起涟漪,却纹丝不动。他只能隔着光幕,看着光柱中那个承受着巨大痛苦、身影却异常挺拔坚定的年轻人,虎目圆睁,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坚持住!吴涯!”张槐的吼声穿透了能量的轰鸣。
封印与破坏的力量在祭坛上空激烈碰撞,蓝色与黑色的能量交织、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整个地宫摇晃得更加剧烈,巨大的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砸在蓝色的光幕上,激起阵阵涟漪。
吴涯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开始模糊,过往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脑海。但他死死守住了灵台的最后一点清明,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段集体记忆中的悲壮画面,回响着那些先民们献祭自身时无悔的眼神,回响着“守护”二字的千钧重量。
不化骨的光芒越来越盛,它与祭坛的联系越来越紧密。那冲天的蓝白色光柱开始缓缓压制漆黑的深渊气息。祭坛上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锁链,一道道、一层层地缠绕上那暴动的漆黑水球,开始强行收缩、压缩它的活动空间。
水球的嘶鸣变成了哀嚎,它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喷吐的黑色闪电也变得稀疏、微弱。
终于,当最后一个古老的符文烙印在漆黑水球的核心,水球的旋转彻底停止,最终凝固成了一颗拳头大小、深邃如宇宙星空的黑色晶体,表面被无数蓝色的符文锁链紧紧束缚,安静地悬浮在祭坛中心。那令人窒息的深渊气息,虽然依旧存在,但已被牢牢禁锢,不再外泄。
冲天的光柱缓缓消散,祭坛表面的蓝色纹路也渐渐黯淡下去,恢复了平静,只是比之前多了一种稳固、厚重的韵味。封印,被成功修复并加强了!
光柱消失的瞬间,吴涯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般,软软地向后倒去。
“吴涯!”
屏障消失,张槐一个箭步冲上前,在王教授之前,一把将即将栽倒在地的吴涯抱在了怀里。此时的吴涯,面色如金纸,气若游丝,胸口那片不化骨的光芒也彻底内敛,变得如同普通的骨片,只是依旧紧紧镶嵌在他的皮肉之下。
“结……结束了吗?”吴涯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结束了!封印修复了!你小子……做到了!”张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紧紧抱着吴涯,感受到怀中身躯的冰冷,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巨大的敬意。
王教授也踉跄着跑过来,老泪纵横,不住地点头:“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小吴,你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地宫的震动逐渐平息,只有偶尔落下的碎石提醒着刚才的惊心动魄。烟尘缓缓沉降,祭坛中心那颗被封印的黑色晶体无声地悬浮着,仿佛一个被永久囚禁的噩梦。
吴涯听到确认的话,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再露出一个笑容,但极度的虚弱让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眼皮沉重地阖上,彻底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他的身体冰冷,但心跳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强地持续着。
张槐立刻检查了一下吴涯的颈动脉,确认他还活着,稍稍松了口气。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吴涯身上,试图给他一点温暖。王教授也在一旁帮忙,看着吴涯惨白的脸,心疼不已。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张槐抬起头,环顾四周。地宫虽然暂时停止了崩塌,但结构已经极其不稳定,谁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而且,鹞子还昏迷在那边,也需要处理。
“对,对,离开这里。”王教授连连点头,努力从巨大的情绪波动和疲惫中恢复冷静,“小吴需要紧急医疗救助!”
张槐小心翼翼地将吴涯背到自己宽阔的背上,用撕扯下的布条固定好。然后,他走到昏迷的鹞子身边,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认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起。
“教授,跟紧我,我们找路出去。”张槐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王教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恢复平静的祭坛和那颗被封印的黑色晶体,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见证了历史并参与守护了什么的沉重与释然。
三人(其中一人昏迷,一人被背负)沿着来时的路,或者说,沿着尚未被完全堵死的通道,艰难地向着可能存在出口的方向摸索而去。身后,那片承载着远古悲壮与生死较量的祭坛区域,渐渐重新隐没于黑暗与寂静之中,只留下满地的狼藉,见证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而那以生命和意志加固的封印,将再次进入漫长的沉睡,守护着这个世界,不被深渊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