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刺穿骨髓的冰冷。
狂暴,是焚尽理智的狂暴。
吴涯的感官世界已经支离破碎。外界兵刃的交击声、能量的爆鸣声、苏婉被胁迫时压抑的呜咽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血色湖水传来,模糊而扭曲。然而,他内在的战场却清晰得令人窒息。
那不化骨的原始本能,如同在他灵魂深处苏醒的洪荒巨兽,咆哮着,冲撞着意识的囚笼。它散发着诱人而堕落的低语:放弃吧,何必苦苦挣扎?释放我,你将获得无上的力量。撕碎眼前的一切阻碍,让鲜血浸染大地,让恐惧成为对你的赞歌。毁灭即是解脱,杀戮即是永恒……这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甜美的腐蚀性,不断瓦解着他的意志壁垒。他能感觉到,一股足以移山倒海的恐怖能量正在他经脉中奔腾、咆哮,急于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要将这方天地都卷入毁灭的旋涡。
这诱惑如此强烈,几乎要成为他此刻唯一的真理。放弃抵抗,沉沦于力量的深渊,似乎远比坚守那脆弱不堪的人性要轻松得多。
就在这意识的悬崖边缘,几缕微光,如同暴风雨夜中遥远灯塔射出的光芒,顽强地穿透了笼罩他的黑暗与混沌。
首先是苏婉的笑容。那不是此刻身处险境的她,而是记忆深处,在阳光明媚的图书馆角落里,她抬起头,对他露出的那个带着些许羞涩又无比温暖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曾经平凡却安宁的影子。紧接着,是阿芸那单薄却始终坚定地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无数次,在危险来临时的无声守护,那句“少爷,有我”简单却重若千钧。然后是张槐,这个粗豪的汉子,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吴涯,哥们儿信你!”还有王教授,那位睿智的长者,临别时殷切的期望,“孩子,力量是工具,心才是根本……”
这些记忆的碎片,这些情感的烙印,成了狂风巨浪中系住他这艘即将倾覆小船的“锚点”。它们微弱,却蕴含着人性最本质的重量——爱、守护、信任与责任。尸性诱惑他毁灭一切,包括这些美好的羁绊;而人性,则呼唤他守护这些羁绊,哪怕代价是自我毁灭。
拉锯战在灵魂最深处惨烈地进行着。吴涯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蛇虫在蠕动,那是失控的能量在侵蚀他的肉身。他的指甲变得乌黑尖利,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压抑的低吼。外在的敌人似乎已不足为惧,真正的敌人,正在他体内。
“放弃吧……释放我……”尸性的呓语越来越清晰。
“吴涯……坚持住……”那是记忆中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
毁灭?还是守护?
这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没有中间道路。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纯粹的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刹那——
“吴涯——!”
一声凄厉而决绝的呼喊,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猛地刺入他混沌的识海。是苏婉!是现实中的苏婉,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短暂的钳制,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一声呼喊,不再仅仅是记忆中的温暖,更包含了此刻濒临绝望的担忧、刻骨铭心的情意,以及一种近乎信仰的呼唤!
几乎在同一时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一名敌人趁着阿芸全力应对正面攻击时,从侧后方悄无声息地袭近,淬毒的短刀直刺吴涯后心!一直密切关注着吴涯状态的阿芸,想都未想,用尽全身力气将吴涯猛地推开!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吴涯被推得一个趔趄,猛地回头,正好看到短刀从阿芸的肩胛下方抽出,带出一溜血花。阿芸的身体软软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但她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用那双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睛看了吴涯一眼,仿佛在说“少爷,小心……”,然后便无力地单膝跪地,用长剑勉强支撑住身体。
而另一侧,张槐早已成了一个血人。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落,显然已经骨折,胸腹间也有好几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衫。但他依旧像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怒吼着挥舞着仅剩的还能活动的右臂,将手中的重型兵器抡得虎虎生风,死死地挡在吴涯和苏婉所在方向的最前沿,一步不退!他的背影,在血色月光下,显得如此悲壮而巍峨。
苏婉的呼喊,阿芸溅出的鲜血,张槐浴血的背影——这三者如同三把重锤,狠狠地、接连不断地砸在了吴涯濒临崩溃的心房上!
“不——!!!”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从吴涯的喉咙中爆发出来。这不再是野兽般的嘶吼,而是带着无尽痛楚、愤怒,以及最终决断的人类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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